杜施宁比往常还要早的来到训练场。
她坐下正准备换鞋，身边突然多了个人。
杜施宁瞥了她一眼，继续手上系鞋带的动作。
陆晓笑嘻嘻地问道：“怎样？输给别人的滋味不好受吧？”
“还好，以前也不是没输过。”杜施宁淡淡地说，手指利落地扯着鞋带绕着圈，系上一个好看的结。
“我还以为你会一晚上没睡好呢。”
“不至于，我又不是没输过。”
她开始接触花滑的时候已经上小学了，没法跟那种从从小就开始练习的比。在北部那个国家，有些运动员比起先学会走，更多的是先学会滑冰。在那样一个地方训练，她自然是不可能从一开始就是第一的。
甚至刚开始她在一堆的学生里表现并不算特别出色，还是后面年纪和技术都慢慢上去了才真正进到教练眼里。
她垂着眸，猛地起身。
她只是不能接受自己无法跳出她能力范围内一定能完美跳出的跳跃而感到生气罢了。
陆晓端倪着她，确定杜施宁真的没放在心上后悄悄松了口气。
正是因为她是昨天内部比赛的第一名，她才会格外在意杜施宁在输了后会是怎样的心情。
赢了自己一直想赢的人，高兴吗？
那肯定的。
可她也同样觉得自己赢的卑鄙。
知道杜施宁有着PTSD，也知道她最近为一个男人感到困扰。却还是在比赛前包括比赛的时候暗暗祈祷着她会有失误。
亲眼看到她摔在冰面上的时候她是笑的，是庆幸的。
后面成绩出来后，看到自己在最上面，却又觉得没意思。
毫无成就感。
“对了，昨天我们内部好像有人把你的表演发到网上去了。”抛开心中的郁闷，陆晓拿出手机，点开一个链接。
视频里的杜施宁正在准备进入她的第二个跳跃，然后失误的摔在地上。
在视频的评论区里还有人陆陆续续的发布评论。
【嘟嘟这是回来了吗？】
【欢迎嘟嘟回归！】
【杜施宁现在怎么连一个简单的跳跃都跳不起来了？】
【她不是已经退役了吗？】
【嘟嘟是在准备重返赛场吗？】
杜施宁大致扫了眼评论区，除了少数一些质疑的声音，大部分评论都是比较友好的。
她拧眉：“谁拍的？”
“不知道，好像是我们内部的一名工作人员吧。”陆晓耸着肩，语气里带着几分飘然，“真惨啊。明明只是内部的一场比赛，却还是被别人看到你狼狈的一面。”
“冰上的精灵也是有了黑点咯。”
“说得好像你就没有摔倒的视频在网上。”杜施宁无奈的叹气，踩着冰刃往冰场走去。
“那怎么能一样呢。谁不知道你很少接受采访，甚至连视频资料都少的可怜。”陆晓连忙追上去搂过杜施宁的肩膀，“对于你的粉丝来说这可是千百年一见的奇观。你，杜施宁。国内花滑女单的天花板，竟然摔倒了！”
“是是是。”
相对于陆晓的大惊小怪，杜施宁一味敷衍地听着，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她在冰面上滑过一道清晰流畅的冰痕，转体进入。昨天在比赛中fall的3F+3T完美落下。
轴心没有任何变化，她稳当得落在冰面上。
杜施宁噙着嘴角，微微歪着脑袋看向陆晓挑眉：“怎么样，这次满意了吧？”
陆晓：“……”
“还需要我再跳一次让你录下发到网上去吗？”
陆晓嘴唇动了动，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早知道就不故意逗她了。
昨天杜施宁表演的时候她就在不远处看着。杜施宁起跳的角度和转速其实是没问题的，只是中途不知道为什么她身子明显僵硬了一瞬。
如果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因素，这个第一她还是拿不到。
对上她骄傲明亮的双眸，恍惚间陆晓好像看到了以前杜施宁站在颁奖台上明媚动人的样子。
无奈的勾起唇角，她故作高傲地扭头冷哼，“想得美，我才不会让网络上那些人看到你厉害的一面。”
“什么东西？什么厉害的一面？”毛雨婷突然出现在两人之间，好奇地询问。
“没什么，是我们之间的秘密。”陆晓做了个鬼脸，给杜施宁打了个眼神暗示。
毛雨婷看向杜施宁。
杜施宁耸肩，“她说是秘密，我不能告诉你。”
两人飞速地从自己眼前溜走，毛雨婷一阵无奈。
今年的天气有些异常，云城这样几十年不见得登录一次台风的地方竟然在短短一个月里接连登录了四个。
杜施宁在前一天就已经提前收到了今天不用去训练的通知。她在家里做着简单的陆地训练，看着外面一片风平浪静，有些狐疑。
外面天空雾蒙蒙的一片，密密麻麻地飘着小雨。看上去就跟普通的下雨天没什么区别。
这种天气有必要停工吗？
伴随着闪电的劈下，夜空被一道白光划破。
昏暗的房间忽的照亮，紧接着窗户发出啪啪的声响。外面的风好似恶灵捕食一般一股脑地掠过地面，扑到窗户上。
杜施宁被窗户发出的声响吵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伸手打开一旁的小台灯。
暖橘色的灯光照亮了房间的一角，她揉着眼睛拿出手机——台风正式登录云城。
圆满听到动静迈着优雅的猫步走进房间，轻巧地跳到床上。它蜷缩在杜施宁身边。
杜施宁抚摸着它，嘴里安抚着：“没事，只是台风登录了而已。”
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经历台风。以往她遇见的台风基本上登陆后都已经威力小了不少，只剩下绵绵不断的雨。
她不放心地下了床，拉开窗帘，外面正噼里啪啦下着倾盆大雨。街边的路灯下可以清晰地见到雨水正繁密快速的降落，树枝在大幅度晃动。
她原本想把阳台外的盆栽都先搬进家里，刚推开一道缝隙，狂肆的风夹杂着冰凉的雨水扑打在她的脸上。
杜施宁迅速关上阳台门。
算了，还是安全重要些。
她把家里所有的门窗都锁上，刚走到厨房家里倏然一黑。
杜施宁发出一声惊呼，身子明显一颤。她来回摁了几次开关都没用，又去总闸看了下。
停电了。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确实是会笑的。她第一次经历台风就碰上这样的破事，也不知道自己算倒霉还是什么。
这时候物业发了一条信息到业主群里。
【紧急通知：受台风影响，徐江区唐家村街道、沙华、上村街道暂时停电。来电时间不定，目前电网正在竭力抢修，请大家锁好门窗，无事不要离开家。】
时满家就在沙华，这一停电间接把大半个徐江区都停完了。
现在才凌晨四点，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杜施宁抱着圆满打算再睡一觉。
外面一直传来呼呼的风声，杜施宁强迫着自己入睡。
迷糊之间，再次睁开眼已经是早上七点了。
外面天空还是黑压压的一片，明明应该是白天的模样这会儿却跟晚上六点没什么区别。
杜施宁试着开灯，还是没有反应。
杜言峰一大早就收到了云城登录超强台风的新闻，一起来就给杜施宁发信息询问情况。
【你那边怎么样？】
【我这停电了，其他地方暂时不清楚。】
杜施宁站在窗户边往下瞟了眼，又补了一句：【小区淹了。】
小区路道上飘满了被雨水打落的树叶，雨水落在上面荡起层层涟漪。
杜施宁不清楚现在外面是什么个状况，但她知道时满这个小区在沙华这一片地势算高的。连小区都淹了，不敢想象小区外的水位有多高。
门铃响起。
杜施宁打开门，林恩恩正一脸严肃地站在外面。
林恩恩见她还穿着睡衣，连忙拉着她进卧室。
“你快换衣服，趁着现在雨小我们现在去避难所。”
“怎么了？”杜施宁茫然问道。
“海水今早倒灌了，我们这边靠海，最好去附近的避难所躲一下。”
“啊？”杜施宁一听，赶忙加紧手上的动作。
她带了换洗衣服和一些圆满的食物，把圆满放进包里。
电梯用不了，她们只能走楼梯。海水倒灌的消息今早就已经发布了，两人下楼的时候遇到很多同样要去附近避难所的人。
一楼的水位还不算很高，刚好漫过鞋子。但走到小区里水位就已经到小腿三分之一了。
林恩恩一手护着杜施宁，另一只手撑着伞。两人刚刚走出小区杜施宁就已经被眼前这一幕彻底惊呆了。
路面上积满泥黄的污水，很多车子熄火无法继续前行只能漂浮在水面上。
此时的水位已经到膝盖。
林恩恩只是看了一眼，挽起裤脚，淡定道：“走吧，去附近的小学。”
距离她们最近的一个避难所在一公里左右，林恩恩带着杜施宁走了大约十来分钟，终于看到小学的大门。
附近很多居民已经到体育馆里面休息。
林恩恩随意找了个比较干净的位置坐下，擦着额角的汗松了口气。“妈的，我还是第一次遇见海水倒灌。”
“之前没有过吗？”杜施宁问。
“我在这边生活了六年，别说海水倒灌了，台风都没登录过一次。”林恩恩从包里拿出一包面包分给杜施宁，“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个事儿，天气怪的很。”
杜施宁点头赞同，她在这边生活了两年也同样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小学里面准备了不少物资，至少能确保来的人都暂时度过难关。
大家吵吵闹闹地聊着天，有些人开始打起牌。
林恩恩歇了一会儿就闲不住的跑去帮忙了。
杜施宁把圆满放了出来。
体育场里有不少带宠物的，她害怕圆满受伤就没放圆满去玩。圆满初次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也有些害怕，不吵不闹地乖乖窝在杜就宁怀里。
她打开手机，率先收到的信息就是徐江区有的地方水位已经达到两米。
云城台风已经上了新闻热搜榜一，目前各部门正在积极救援。
随意点开一个官媒直播，里面正在直播徐江区的现场救援。
消防员把那些受困人员放到救生艇上，然后带着他们离开现场。
有的初高中淹了，学生被困在学校里，连带着坦克都出动了。
杜施宁正看得入迷，连林恩恩什么时候回来了都不清楚。
林恩恩端着两碗泡好的泡面坐在她身边，“在看什么？”
清脆的嗓音拉回她的思绪。
林恩恩瞟了眼手机屏幕，心下了然。“担心时满？”
“没有，就随意看看。”杜施宁收起手机，接过泡面。
“你直接说担心他我也不会向他告密哦。”
“谁会担心他。”杜施宁嘟囔着，用力吸了一口面。
林恩恩轻笑着。
吃了几口下去，杜施宁缓缓放下叉子，眼睛闪烁着。她垂眸小声询问：“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不清楚。现在外面雨小是小了些，但短时间内还不会停雨。加上海水还在倒灌，如果再严重些的话我们到时候可能还要去楼上。”
“其他区县应该会比我们好些，我们这边主要是太靠海了，地势太低了没办法。”
时满住的这一片地方距离海边步行只需要十几分钟，公交车的话更是没几站就到沙滩了。
杜施宁听完更加没胃口了。她吃了一半就把泡面放到一旁，皱着一张小脸。
“真的没事吗？”她小声道，脸上是挥之不去的愁容。
林恩恩眨了眨眼，眉眼里染着温柔。她伸出手指，轻轻抵在杜施宁的嘴角两侧，向上提。
“你指的是哪个没事啊？他？还是你？”
“……”
“好啦，不要想那么多。我在你身边呢，真有危险我肯定会保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