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满看到杜施宁腿上那长长一道狰狞的伤疤,心里一震。
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哪怕是之前和卢桑一起去看她们训练的时候也一样。
在冰场大家为了保暖都不会穿的特别单薄,哪怕做地上训练杜施宁也基本是以长裤为准。加上他不常在家的缘故,每次他见到的杜施宁都是穿着长裤长裙露面。
他还以为是杜施宁不喜欢露腿,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手指带着几分轻颤,他轻轻触上那道骇人的疤痕来回摩挲,黝黑的双眸里染上心疼。
“我听教练说过你后面有来找过我,她没跟你说我是离开去做手术了吗?”
“没有,她只告诉我说你离开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那确实。术后恢复特别漫长,加上初棠的事情我就想着干脆借此机会给自己放个长假。”
说是这样说,两人其实都知道这其中也包含了她的逃避心理。
杜施宁知道事到如今说这些话可能有些晚了,毕竟曾经的她确实把怒火转移到卢桑和他身上。她也知道人都已经没了,说什么都没用了。她只是希望时满看到这道伤疤能稍微缓解一些他内心的愧疚。
至少,那双深邃的双眸里不要总含悲戚。
他没有毁掉她的人生,毁掉她的是自己的懦弱和逃避。
卢桑和沈初棠的事情她不知要怎样安慰才能让时满稍稍放下,可能这是他自己需要面对的事情。
实在不行的话她就陪着他一起去看医生嘛!就当作是他照顾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回报。
杜施宁一边在心里暗暗想着,一边点头。
被时满摸过的地方传来一阵瘙痒,杜施宁红着耳朵不自然地拉下裤脚。“太丑了,别摸了。”
“现在没事了吧?”时满问。
“手术都做完了还能有什么问题,如果有问题的话我就不会回去了。”她冷哼道。
在经历了沈初棠的事情后她比谁都在乎身体健康,尤其见不得人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杜施宁站起身,把沙发前的茶几推到一旁。客厅里整理出一大片空位。
她活动了一下身子,当着时满的面做了个跳跃。
发丝紧贴着她的脖子,在空中快速旋转了三圈,落地的那只脚还是她做了手术的那条腿。
看到她用做手术的那条腿落地的时候时满的心深深提起,直到她稳稳落地确定没什么大碍,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心落下。
杜施宁叉着腰,微微扬起脑袋一脸骄矜看向他:“怎么样,我都说了没问题了吧?”
时满噙着嘴角,眉眼温柔地舒展开。那双深邃的眼睛看向她的时候是那样的柔情似水,又带着些许骄傲。
对上他炙热的目光,杜施宁愣了下。她抿着唇眼神飘忽。
“反正,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也不会把脾气撒到你身上,你就死心吧。”她连忙开口,“如果你觉得我不把脾气撒到你身上你不舒服的话你就去找你爸抽一顿,我双手双脚赞成。”
快速的说完,杜施宁逃一般回到自己房间。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时满没忍住笑出声。
眉眼肆意舒展,宽厚的大掌掩住唇角。他的笑容温柔又释然,像冬日的暖阳,被冰雪冰封的内心终于有了融化的迹象。
杜施宁在卧室里听到他坦荡的笑声,双眸闪烁着。
她换上宽松的睡衣,又一次把裤脚挽起。学着刚刚时满的动作用指腹轻轻抚摸着这道疤痕,温热的触感仿佛在停留在上面不曾散去。
心里荡起层层涟漪,她咬着唇。
“啊?你说你不知道怎么面对你的男房东?”陆晓惊呼出声。
周围的人纷纷投来好奇的视线。
陆晓搂过杜施宁的肩膀,两人脑袋压地低低的。她放低声音:“你和你男房东发生什么了?”
“就,之前对他有一些误会。现在误会解开了。”杜施宁不安地环视着四周,确定没有那个人的身影才回答。
“那不是很好吗?”
“……他之前对我表白过。”
陆晓沉默半晌,恍然大悟。“哦!所以你现在是觉得误会解开了,不知道怎么面对人家的感情了是吧。”
杜施宁点着头。她期待地看向陆晓,希望陆晓能给到她一个有用的建议。
陆晓有些为难的托着下巴,“这可不好说呢。现在这个社会上存在着很多奇葩男,我也不敢保证你那男房东是不是就是正常人。”
“如果是正常人呢?”
“直接拒绝。”陆晓毫不犹豫道,“如果你喜欢他的话就另说了。”
“那不正常呢?”
“这个。”陆晓拿出手机,在备忘录上输入三个数字。
——110。
“都不正常了,鬼知道拒绝他会发生什么可怕的后果。实在无法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就求助吧。”
杜施宁陷入沉思,她不清楚陆晓口中的不正常究竟是怎么定义的。她觉得时满也轮不到需要报警的程度……
“你是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啊?”陆晓好奇的问。
“可能,不清楚吧。”杜施宁心虚地垂下眸。
她自诩很了解自己,也确实如此。在陆晓问出这个问题的第一反应,她甚至想回答的是‘可能喜欢’。
可如果不喜欢的话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向别人求助,因为正常人都会直接的拒绝对方。
说到底其实她自己也很清楚,她只是需要一个人能听她述说。
以前的话有沈初棠在就还好,现在……
杜施宁深深叹了口气,再次感叹不该问的。宁愿继续什么都不知道,也好过什么都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人家。
陆晓将杜施宁这副苦恼的模样收进眼底,她用力吸了口气。
“实在不知道怎么办的话就装傻吧。正好我们也要准备其他的赛事了,先把正事做了些。”
杜施宁眼前一亮,“确实,去比赛的话也可以不用回去。”
瞧着她一秒满血复活的样子,陆晓勾起唇角。
夜晚一片寂静,甚至还能听到鸟儿清脆的啼叫。多人的宿舍里传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时满板板正正地躺在宿舍的小床上,眉毛紧锁。
他睁开眼,又一次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
周围硝烟四起,一群穿着迷彩的男人正围在一起。
“交给我去吧。我比较擅长和他们谈判。”卢桑脸上还沾着血渍和泥灰,那双熠熠生辉的眼里却是一片冷静和严肃。
“不行,他们明摆着就没打算放人,你现在过去也只是送命。”时满直接拒绝。
“那也不能放着那些无辜的群众不管,而且博士的孩子也在里面。”卢桑说着,不顾时满的阻拦起身。
时满拉住他的手腕,卢桑拉下他的手。
他扬着眉,脸上是自信的笑容。“放心,如果真有什么不对劲我也会想办法的逃离的。外面你来想办法。”
那双眼睛太过的坚定和信任,时满一时间迷惑了双眼,松开手。
“队长,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高挑挺拔的背影逐渐远去,消失在自己的眼下。
时满听着卢桑身上监听器那边传来的对话声,一步步部署着。
里面突然传来开枪的声音,紧接着人群里慌乱的尖叫声传出来。
"NO!Mary!"
“THEY ARE DIED!”
"HELP!"
察觉到里面的失控,时满给了其他队友一个眼神,紧接着一脚踹开玻璃,从空中跳下。
其他人紧随其后,里面顿时掀起一片混战。
卢桑把受伤的mary交给一位夫人,回过头就看见时满举起枪。
耳边传来惊慌的声音,时满转过头就见到卢桑惊慌失措的表情。
“不能杀他,他身上有炸弹!”
对上楼上那个男人得逞的笑容,那人按下手里的引爆器。
眼前一片白光,耳边传来嗡嗡的耳鸣声。
鲜血染红天际,到处都弥漫着一股铁锈的气味。
时满猛地睁开眼,额间一片细汗。他喘着粗气,望着天花板眼神逐渐放空。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刚才爆炸的震响,他随手一抹额角的细汗。
悄然离开宿舍,他来到无人的操场。
现在是休息时间,除了正在值班的消防员其他都还在睡梦中。
空旷的操场不时吹来一阵晚风,温柔的抚平了他心中的焦躁。时满深深吸口气,沿着操场开始慢跑。
有值班的消防员留意到时满在操场跑着,一脸新奇。
“你们看,这么晚了时队不去休息还在操场上呢。”
“今天时队不是不用值班吗?”
“谁知道。难道是消防大赛快要开始了,时队觉得有压力了?”
“真不愧是队长……”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看到站在阴暗处下紧锁眉头的何承又。
何承又本来是已经休息了,他被外面传来的吵闹声吵醒。醒来一看,就发现时满这小子大晚上的不休息出来跑步。
他把那群看热闹的小子赶回去,急忙来到操场。
“你大晚上不好好休息乱跑出来干什么?”何承又没好气道。
时满抬手擦着脸上的汗水,理所当然道:“睡不着,出来发泄一下。”
“你还睡不着?”何承又瞪大眼,如果手上有棍子的话这会儿已经抡到他身上了,“你是不是忘了上次救援你晕倒的事情。人家医生怎么叮嘱你来着?你给我转眼就忘啊!”
时满没有说话。
“我不管你现在睡不睡得着,反正立刻给我回去,睡不着也给我回床上躺着!”
“是。”
“你不……”
何承又都已经做好威胁他的准备了,结果这次时满听话地应下给他弄得当即一傻。
时满转身就往宿舍走去。
何承又连忙拦住他,“欸不对,你小子。发生什么事了?你可不像是会乖乖听我话的人啊。”
平时的话他把这小子他爹搬出来都不一定见听话,怎么今天那么那么乖了?
时满一脸无奈:“不是你让我回去的吗?”
“你像是那种会听我话的人吗搞笑!”
本来就没休息好,何承又又一直在自己面前叨叨。太阳穴愈发疼痛,他深吸一口气。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我先回去休息了。”
何承又脸色一变,和蔼的表情差点没维持住。
他咬牙切齿,朝着他的背影大喊:“上面那边前几天联系我了!”
时满的背影顿了顿,继续若无其事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