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你送送我吧……”
一大早,隋寂赖在沙发上絮叨,一句话翻来覆去地说了很多遍。
陆在蘅这个铁石心肠的,任他闹,也全程用一句“不可能”打发他。
隋寂见他真就换了衣服、鞋子准备出门,蹭过去,继续哼唧,眨巴着忽然就泛红的眼圈。
陆在蘅推开他的脑门,错开视线,叹气道:
“男孩子家家的,别哼唧。”
隋寂停止小声的碎碎念,冲陆员峥使了个眼色,小女孩晃晃马尾辫,刚要开口,被陆在蘅不轻不重地扫了一眼,啪,甩门给人补课去了。
陆员峥撇撇嘴,气哼哼的:
“陆在蘅现在翅膀硬了……小隋,我没办法啦,你看到了,他现在对我比对你还凶呢。”
这句话无意搔到隋寂的心窝,听了甜滋滋,陆在蘅对他确实更宠一些了。
刚巧电话响了,是女警催他赶紧下楼,隋寂不舍地看了一眼陆在蘅的卧室,冲席春光和陆员峥分别道了别,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这几天,派出所终于掌握了涉韩纬凌拐卖和贩卖人口案的全部证据,应韩纬凌的请求,先把她送离这里,以免遭到不必要的伤害。
至于姚稚簪,她男友还想在阿勒泰多待十天,不知道在做什么,每天和一帮男人神神秘秘的喝到很晚,姚稚簪怕出事,谎称自己被电信诈骗了,要跟警察一起先回老家调查。
她被男友骂骂咧咧了半天,才得以独身先行离开。
两个年轻女人没什么去处,商量了一下,想去找隋寂的妈妈帮忙,最好能有份工作。
当然她们不是舔着脸要求进公司当白领的人,说打扫卫生就行,不过希望隋寂能带着去。
隋盛驰这才知道隋寂还在阿勒泰,她在视频里皱了皱眉,让隋寂赶紧跟着一起回来。
派出所那边也希望隋寂能同行。
就这样,隋寂不得不提前结束在阿勒泰的美好寒假,辞了花店的工作,拎着行李箱离开。
他想让陆在蘅送他去机场,市区小车、大巴多得很,两个人不跟着警车,还能在路上倾诉一下别离之苦什么的。
但陆在蘅死活不愿意,大概是怕道别的时候掉眼泪吧。
隋寂这么安慰自己,拉着脸上了车。
韩纬凌和姚稚簪同时向他说了声“谢谢”,又递给他早餐,隋寂才缓和了脸色。
因为公职人员非紧急出差不得乘坐飞机,隋寂只能跟着一起坐火车,好歹是个硬卧,但加上转车时间,总时长达到39个小时!
差不多两天两夜,隋寂要疯。
他一上车就给陆在蘅拨了个视频,惨兮兮地诉苦,一点也不避着剩下四个人。
“……我睡在中铺,夹心饼干似的……那个男警察睡我上面……他睡我上面哎!你是不是应该凶他一下……”
“……”
瘦警察探了下头,一阵无语,搞不懂现在的男大学生。
隋寂继续哼唧,俨然忘了陆在蘅要他出门在外有点男孩子气概的叮嘱。不过话说回来,他很爷们的时候,陆在蘅又嫌他到处打架惹事了,再说了,跟陆在蘅哼两声又怎么了……
陆在蘅还不是吃他这套。
“别闹了,睡一会儿吧,睁眼就到地方了。”
隋寂见陆在蘅开始哄他,虽说是真的瞎哄,但有总比没有好,乖乖答应了,挂视频前再次要求陆在蘅不准不接电话。
于是两天下来,隋寂除了睡觉、吃东西,其他的时间几乎每隔一小时就给陆在蘅打视频,不过当然是有信号的情况下。
有一次视频,是深夜两点半,卧铺车厢里黑黢黢的,陆在蘅刚忙完出来,站在一颗挂着彩灯的白桦树下,一边抽烟,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他。
中间大概有一分钟的时间,陆在蘅看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隋寂也没说话,静静看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凑近屏幕,撅着嘴,亲了亲屏幕里陆在蘅的手指。
被刚好转头过来的陆在蘅抓了包,轻笑了声,直接挂了视频。
隋寂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这一次,陆在蘅对他做这种事没那么排斥了……要是搁一个多月前,陆在蘅准保骂两句,还要隔着屏幕给他一拳。
隋寂开心至失眠,遐想了很多,早上顶着黑眼圈起来,跟着人流蔫蔫出站。
接站的人有隋盛驰派的司机,还有南嵘幸福街道派出所。隋寂坐上了司机的车,没有先去隋盛驰公司,而是跟着去了派出所,等两地派出所的民警做好重点人员交接,一行人才一起去公司。
姚稚簪和韩纬凌都有点紧张,不过姚稚簪要开朗点,毕竟她自己给隋盛驰打过电话:
“没事,隋寂他妈妈很好,比隋寂温柔一万倍。”
于是韩纬凌扑哧乐了,隋寂也有温柔的时候,不过不在她们跟前。
隋寂被两个女人吐槽,依旧是面无表情心里开花地给陆在蘅发微信。
最近陆在蘅回他消息的频率增高,隋寂顶着被拉黑的压力给他发了段视频,男男合作前的一些注意事项和手法什么的。
他偷偷扯了下嘴角,跟在大家屁股后面下车。
刚走两步,隋盛驰就从楼梯上下来,依旧是女大佬的气质,在一众人前显得闪闪发光。
“妈妈,这是李警官,这是……”
隋寂一一向隋盛驰介绍了四个人,隋盛驰把大家请进会客室。
隋总气场强,处事利索,却也不失女性的温柔,半个小时的谈话时间,不仅把姚稚簪和韩纬凌的工作、住处安排得妥当,还让两个女孩子彻底放松下来。
姚稚簪做公司前台,韩纬凌当保洁。
临近中午,隋盛驰推了重要工作,专门陪着她们吃了顿不容易让人拘束的火锅。
饭席过半,隋盛驰似是无意间谈起:
“小隋不是个省心孩子,一路上给你们添麻烦了……”
包括两个警察在内,都连连否认,隋寂虽然混了点,但在助人为乐这件事上确实没得说。
隋盛驰却摆了摆手,她自然知道儿子唯一的有点,是问别的:
“他在阿勒泰做什么?一待就是大半个月,有没有干坏事……”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面露难色,进了两次局子算不算,跟人打架算不算,才十八岁跑成人用品店扫货算不算,扬言要睡男班长算不算……但都默契地没有接话。
两个女孩也没有吭声,确实不知道这有钱少爷天天在阿勒泰做什么,总不能专门去做好人好事吧。
隋盛驰一看就知有猫腻,眯了眯眼,对隋寂道:
“下午来我办公室。”
隋寂黑着脸,他不应该被嘉奖一下么,凭什么一回来就被叫办公室。
他跟隋盛驰的关系是这两年才好起来的,但隋盛驰该宠的宠,该训也训,并不会因为母子俩相处时间少而刻意纵容隋寂。
再说了,隋寂小时候是自己选择要跟着不不靠谱的爹,不赖她。
隋寂也知这一点,所以有点讨好隋盛驰,他不是被妈妈抛弃了,而是不懂事的自己就因为妈妈忙而不要妈妈,这些年更是听信汪域阑的话对隋盛驰骂骂咧咧了不少次。
他可真浑,所以是他要去弥补自己跟隋盛驰的母子情。
等两位警察踏上回去的列车,两个女孩也在宿舍休息,隋寂有些心虚地进了隋总办公室。
不等隋盛驰发问,他坦白道:
“妈妈,我在阿勒泰打寒假工赚钱……然后就是,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他家是阿勒泰的,我顺便跟着去看了看……”
隋盛驰自然知道他是本末倒置,倒也没反对,十八岁正是情窦乱开的年纪:
“长得好看吗?”
他妈妈和他一样看脸,隋寂骄傲点头,隋盛驰又问:
“对你也有那个意思?”
隋寂思索了几秒,陆在蘅跟他亲过、抱过,就差最后一步了,怎么不算两情相悦,于是肯定地点头,还补充一句:
“他对我可好了。”
除了揍他的时候。
隋盛驰笑了笑,她儿子跟她一样估计是个恋爱脑,又问道:
“到哪一步了?”
所以说,知子莫若母,隋寂把刚才心里想的一一跟隋盛驰说了,他妈妈扬了扬眉,这小子还挺有魅力,不过出于对女孩的尊重,她叮嘱隋寂不要随便胡来。
还说,假如真的干柴烈火,一定要做好安全措施。
隋寂想起行李箱里的一袋子东西,得意点头:
“那肯定的,我买了好多……”
隋盛驰忙得很,有重要合作伙伴来电,她打断隋寂,说她儿子该行的时候挺行,就让他出去了。
隋寂回了汪域阑那里,他之所以没有自己出去租房子住,是因为答应隋盛驰了一件事。他带着厌恶的情绪进了房子,好在汪域阑还没回来,轻轻松了口气。
小时候,他觉得汪域阑是全天下最好的爸爸,陪着他吃、玩,甚至是旅游、去酒吧,带他感受所有没见过的新鲜事物。但等长大之后,隋寂渐渐知道了汪域阑的所有脏事,对他越发厌恶。
他在自己的床上烦躁地翻了个滚,给陆在蘅拨了个视频,对方正在送外卖,爬楼。
隋寂心疼得厉害,眼圈都红了,陆在蘅不明所以,下楼平复喘息后,问他怎么了。
隋寂说不出什么,他没资格心疼陆在蘅,陆在蘅也不需要他的怜悯。
陆在蘅是世界上最好最努力的穷光蛋。
莫名成了穷光蛋的陆在蘅轻笑了声,看了眼时间,还有几个单得抓紧送……他让隋寂别闹别瞎想,晚上再聊,就匆匆挂了视频。
到了约定好的时间,陆在蘅果然拨过来视频,但隋寂有点不想接,犹豫片刻,还是接了。
他坐在卧室的落地窗旁,给陆在蘅说自己做到底的好人好事,陆在蘅罕见地耐心听着。
隋寂便得寸进尺起来,趴在膝盖上蹭了蹭脑门,抬起脸:
“我把那些东西偷偷带回来了……”
陆在蘅知道他说什么,警告似的瞥了他一眼。
“看我干什么……你要用吗?等你回来……”
话音未落,卧室门被人大力推开,一个身穿超短裙、紧身毛衫的女人夸张地笑了两声,又像不小心闯进别人家一样道歉:
“不好意思,不知道家里有小朋友呢……”
紧接着,汪域阑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小隋,叫阿姨,有点礼貌。”
“滚!”
隋寂极力深吸一口气,把门重重关上,忍着火才没有给门外的两人一人一拳。
他气得眼尾都发红,胸口大力起伏着,阴着脸,像是下一秒就哭出来了似的。
陆在蘅已经知道他家的情况了,默了片刻,抬起手指隔空拂过隋寂通红的眼睛:
“不哭,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