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什么，后悔你救了那些人吗？”

柴道煌摇头：“后悔当初不应该让你留下。”

孟婉君转头：“是我自己要留下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她抬头柴道煌，“你不用悔恨，我也没有报复你，我们都没有做错。”她退后一步，柴道煌想再抬起的手也没有理由再抱上去。

他苦笑了一声：“天尊分明可以罚我一步都不能踏出天宫，步步生荆棘，可他偏偏给了我这双靴子，让我自己规诫自己……”让我自己给自己上枷锁，这句话柴道煌没有说出来。

“对不起。”孟婉君说了这三个字后，摇身一变，身上染血的绛红裙袍陡然变成了那身绣金丝线的凤袍，没等柴道煌再说什么，她抬起双手捧着柴道煌的脸吻了上去。

这一吻绵长又温柔，许久才分离，孟婉君笑了：“就当我们已经成亲了，我曾经也当过你的新娘了，忘河畔了却前生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还你，跳下碎魂台是我唯一的选择，阿煌，我已经死了两次了，我是冥神，我本来就与世间不容……回去吧。”

孟婉君心口针扎一样的疼，负了人的那一方，一直都是她，她伸出手，手中乍然出现一块灵石：“这是长离的渡劫石，他在人间的投胎是奎爷亲自去求后土娘娘求来的，人间天子，魏姓。”

柴道煌心口一紧，拿起了那块石头，孟婉君没有再停留，转身走了，忘河畔别，他再也抓不住她的裙角。

*

赏善司里，罗容与长离四人围着石桌一人端坐一方，魏征长相憨厚：“诸位上神来访，我地府也没有好招待的，委屈上神们了。”

长离环顾四周，这赏善司与罚恶司并不一样，罚恶司的石壁上到处都是富丽堂皇的灯，照的整个大堂都明灿灿，但赏善司的石壁上没有什么，空荡荡的一片，只偶尔放着几个蜡烛，长离心生疑惑，问道：“魏大人身为判官，为何这赏善司如此贫寒。”

闻言魏征就叹了一口气：“也不知为何，近年来地府人口骤然变多，进入轮回的多，留守在地府安家落户的更多，鬼界不断的扩充地界，但一片地一点鬼币，到处都需要钱币，鬼市的人口基数越来越大，摆上摊的好，没有摆上摊，又不愿意投胎的，便只能在地府游荡，九殿下将长相优越的女鬼收入麾下，剩下的只有男鬼，六殿下便雇这些无处落户的来修缮府邸，可再修建，也总有修建完的一天，六殿心性纯良，又不忍心这些生着就痛苦，死了还痛苦的鬼民，就设立的救济的地方，免费发放粥，这一下，好多鬼都撂挑子不干了，六殿只能供应，我们这些当官的挡当差的也只能能省则省。”

廉贞支着胳膊托着两腮：“那罚恶司为何还如此的金碧辉煌，他们不省吗？”

魏征抿唇摇头：“九殿下给他府邸的女鬼立了乐坊，这些女鬼们凭着姿色拉拢客人，钱币全部流通到那里了。”

“所以说，现在整个地府鬼币最多的地方，就是九殿下的那座乐坊。”

魏征点头，他这才反应过来罗容与也在此，抬头看了一眼罗容与，又道：“既然事情已成这样，我也就直说了，罗公子实乃神族锦鲤仙转世。”

一言出，其他三人都惊了。

罗容与手上的扇子更是差点拿不住。

“这也是上神为何能进入极境的原因，孟大人先前就与我说过，但没成想会被钟馗知道。”

罗容与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竟然是个神仙转世：“所以说我十岁那年进入……极境，也是因为此原因。”

“正是，孟大人归还上神的三生石乃是六殿准允。”

罗容与心下疑惑，那为何她会跟自己说什么“欠债”不“欠债”的，为何不直接和我说明原因，他在这里思索着，别的两人眼神在空中对视，偷偷交流，这是廉贞最聪明的一次，看到长离的眼神，立马就道：“既如此，我们不如先讨论一下‘六界盟约’的事情吧。”

魏征点头，拿出了曾经的六界盟约：“九殿在很早以前就有了独立于鬼界的念头，不过都被六殿压着，他难以实行，钟馗效忠于六殿下，也是早已与我等不为一伍。”

长离展开了这份维持了上千年的六界盟约，这份盟约，是千年前六界大战后昊天天尊与大殿定下的，言则六界，实则排除凡界，几千年前的凡界有凡人想要通过飞升成神，可最后终究未果，再到后来，因为凡人无修行金丹，便将凡间划出了六界，排在了最末端，慢慢的，手无寸铁的凡人便只能祈求神仙保佑，现在维持盟约的只有五界，便是神族，妖族，魔族，鬼族，还有仙族。

仙族本属于神族，但在千年前的大战中，因有一仙族临阵倒戈，投奔妖族，导致神族前后夹击，最后还是昊天带着所有的天兵背水一战才胜利，盟约里最后一条便是“自此神族与仙族划分不为一族”，至于当初叛逃的是哪一仙族，这是六界秘言，参加过此战的任何族人都闭口不谈，为的便是怕有心人利用这一点挑起纷争。

长离收起盟约，还与魏征：“魏大人觉得，这盟约该如何修订才好。”

魏征摸了摸自己的短须道：“此事我一人做不了主，不如这样，长离上神先行去往天界，我现在就去六殿府邸与六殿商议此事，待商议后，我再传音与上神。”

长离点头：“好。”

魏征叫住了罗容与：“这是鬼界的珉玉丹，想必孟大人已经将上神的渡劫石给了喜神大人，上神回去后将渡劫石佩戴于脖颈，再将此丹服下，便可解了鬼咒。”

罗容与接过：“多谢。”

*

三人从赏善司出来后就看到了坐在石阶上的柴道煌，廉贞过去戳了戳他：“月哥，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进去。”

柴道煌摇头：“你们谈事，我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

长离对于自己还是幼鸟时候的事情其实记得不是很完整了，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柴道煌偷偷下凡被天尊捉回来后在喜神殿整整一月不踏出来，后来莫名其妙的，天尊给了他那双靴子，他好像又恢复了以前的浪荡模样，只不过多了个日日提着的酒壶。

长离不问，他也从不向任何人说。

今日这样，倒是像那个时候不出喜神殿，把自己关起来时的模样。

四个人里只有廉贞现在清澈的很，其他人貌似都心事重重，走在进鬼界的那条路上，他都不敢说话了。

他们还是回了之前的客栈，已经临近子时，几人带着满身的寒气打开客栈的门，昏昏欲睡的掌柜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顿时清醒了，要不是几人穿着正常，估计掌柜都要被吓跑了。

小掌柜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发现这几个人之前来过，起身笑眯眯道：“哟，老熟人，还是四间房？”

廉贞点头。

“得嘞！”掌柜低头翻自己的抽屉，翻了半天突然怔住了，讪讪的笑着抬起头，“那个实在不好意思啊，今天只剩下两间房了……”

“那就两间房。”许久不出声的柴道煌突然道。

“哦哦好……”

掌柜都被他这杀人的氛围吓了一下，慢悠悠把钥匙放出来，柴道煌过来拿上钥匙就上楼了，廉贞见状立马也跟了上去，只剩下了长离和罗容与两人，罗容与过去拿上钥匙，“走吧。”

恰好剩的两间房是他们上次住过的那两间，长离进来宽袖一挥就先点了暖炉，房间内立马暖融融了，罗容与什么话都没说先打开了柜子抱出了两床褥子，长离看着他把褥子铺在床上。

“明天什么时候走？”

“嗯？”长离一下没反应过来，罗容与坐在了椅子上，把茶壶放在了火炉上，“不是要回去了吗？”

长离坐了下来，道：“这次不会走很久，最多三天。”

罗容与点头：“顺便帮我问一问你们老板，锦鲤仙转世的事情。”

“嗯。”

小炉上的茶水开了，长离提过来倒了两杯普洱茶：“在我看过的仙籍里面，没有见过仙族下凡历劫的事情。”

罗容与细细的品味了一番这句话，说道：“你的意思是，魏征有可能说的是假的？”

长离点头：“我不确定。”言罢，他拿出柴道煌之前给他的渡劫石，此时的渡劫石，已经是一块泛着绿光的小坠子了，长离起身去打开木柜拿出了针线盒坐了回来，罗容与看他这样子有意思的很，“哟，长离上神还会赶针线活。”

长离低着头道：“坠子穿线而已，有何难。”确实不难，某凤凰始祖随便拿了一根线就准备往进穿，罗容与放下扇子拿了另一根线，“这种线不行，会断的。”

他拿过了坠子穿进了自己手里的线，栓成死结带在了脖子上，又拿出了魏征给自己的珉玉丹服了下去。

“这坠子有什么用。”

“渡劫石是每个下凡渡劫的非凡人的神……或者仙，过往积攒的所有灵气聚合，可以涵养灵魂，稳固精气。”

罗容与点头，不久后他就感觉有些困了，但自己也感觉不太对劲，长离起身拿起他的扇子，把人拦腰扶了起来：“第一次带渡劫石身体确实不易消受。”

“……”

罗容与被长离扶在床上安置好，迷迷糊糊的看着人要走，但他实在困得睁不开眼睛，抬起手就把人手腕抓住了：“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