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嘉这些天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他离开了严辛家，重新回到了郊区的小别墅。院子里的一段时间没住，院子里的向日葵已经谢了。屋里的东西还和离开时一模一样，也没落上多少灰。就是冰箱里的一些蔬菜坏了，钟鸣嘉把它们拿了出去，又简单地做了打扫。等到晚上，厨房的灶火被点燃，熟悉的烟火气又冒了出来。

吃过晚饭后，钟鸣嘉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休息了一段时间，工作也积攒了下来，钟鸣嘉得把这些处理一下。招募助手的事已经有了些眉目，他找到了一份非常合他心意的简历。这位应聘者的画风和他的很相似，对色彩的运用也非常娴熟。很显然，他对钟鸣嘉的作品很熟悉。

但是，这个人叫庄思飞。

和他同一所学校毕业，比他小两岁，还叫这个名字，除了他认识的那位学弟，应该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这个名字太好记了，所以他很容易就想起了那个人。

钟鸣嘉一时间有点头疼。他不害怕见到认识的人，但他不想和认识的人有工作上的联系。

想了两天，他还是决定先见一见这位学弟。等谈过之后，再做决定。

他和庄思飞约了周三下午，在市里的一家咖啡厅见面。他提前十五分钟到了地方，点了两杯咖啡和几盘点心。等了五分钟，庄思飞到了。

他见到钟鸣嘉时的表情，真的非常震惊，夸张程度简直可以和漫画里的人物媲美。

确认了钟鸣嘉的身份后，庄思飞颤颤巍巍地坐下，不过一直低着头，不怎么敢看他。钟鸣嘉倒是把庄思飞看了个清清楚楚。他穿着衬衫长裤，带着黑边眼镜，简单干净，还和以前一样，有点腼腆，不怎么爱说话。

钟鸣嘉问了他几句学校的事，庄思飞简单回答了几句。他俩都不是健谈的人，所以很快直接进入了正题。

“你好像对我的画风很熟悉？”钟鸣嘉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庄思飞咬了下嘴唇，“我很喜欢学长的漫画，看了很多遍。”

钟鸣嘉开始觉得不妙。

果然，庄思飞犹豫了一下，接着说，“我知道学长的账号，我是你的老粉，很早就关注你了。”

钟鸣嘉淡定地点了点头，实则内心已经裂开了。

在雇佣庄思飞之前，他觉得他有必要问清楚一件事。

“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钟鸣嘉认真地说，“你不喜欢我吧？”

庄思飞被他的话吓了一跳，立马否认道：“不，学长，你不要多想。”他小声地说：“我有男朋友的。”

“哦，不好意思，是我想多了，你别介意。”

庄思飞摆手，“没有关系，我不介意。我不喜欢学长，我就是比较崇拜你。”

钟鸣嘉麻木地微笑：“这样啊，挺好。”

据庄思飞所说，他从之前的公司离职了有一段时间，所以这份工作对他来说挺重要的。而且还是为钟鸣嘉工作，他更开心了。

钟鸣嘉：嗯？嗯。

最后钟鸣嘉还是决定招庄思飞帮他上色。虽然庄思飞的情况对他来说不太乐观，但他已经决定躺平，接受命运的碾压。反正要签合同，有事他也不怕。

谈好之后，庄思飞终于克服了羞涩，想请钟鸣嘉吃饭。不过钟鸣嘉婉拒了，他最近不怎么想和别人吃饭，过段日子再说吧。

回家的时候，钟鸣嘉在超市里买了两个猪蹄，回家炖猪蹄吃。

吃饭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是严辛打来的，他没接。那天晚上他对严辛说的话，在钟鸣嘉自己看来，不能算莫名其妙吧，反正是不怎么近人情。他本来觉得，严辛应该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联系他了。

至于到底有多长，不说半年，起码也两三个月吧。

可没想到，连一个星期也没撑过去。

那晚的话确实是出自真心，不是为了骗严辛才说的。严辛了解他，他也骗不过严辛。毕竟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钟鸣嘉有的时候都自己都觉得，他有点太苛刻。但这就是他，不纯粹，不炽热，不真的，他就不要。稀里糊涂的，让他觉得难受的，也不行。

不管是对严辛，还是对他自己，都是这一样的。

不过话虽然是真的，但不是全部。

至于没有说的，不必再说了。说了之后，又要和严辛纠缠不清。谁让他了解严辛呢。

吃完饭后，手机又响了一次，钟鸣嘉还是没接。严辛每天都会给他打电话，基本都是在晚上，次数不多，他不接就不会再打了。

今晚响了两次，还挺奇怪的。至于是不是有重要的事，自然是没有。他微信和□□都没有拉黑严辛，严辛给他发的消息他都看了，只是不回罢了。

等钟鸣嘉刷完碗，手机又响了一次。他有点奇怪，今晚严辛怎么给他打了那么多电话。他拿起手机一看，结果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

“钟鸣嘉，你怎么才接电话？”爽朗的男声响起，上来就是质问。

这个声音——

“蒋诚！”钟鸣嘉惊讶道。

“你还能认出我的声音啊，大画家。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蒋诚笑起来。

钟鸣嘉也跟着笑。听到蒋诚的声音，他也很高兴。

“你怎么有我的号码？这个新号，我没告诉你吧。”

蒋诚傲娇地说：“怎么，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不要小瞧我好吧。”

钟鸣嘉失笑：“我没小瞧你。”

“不说这个，”蒋诚打断他，“嘉嘉，五年没见，我快想死你了。这周末你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去吃饭，叫上关泽和李皓宇。他们知道你回来，肯定也高兴死了。”

吃饭啊，钟鸣嘉心想，他刚推了一顿饭，现在又来了一顿。看来他这周必然要在外面吃一次饭了。

“怎么，你不会不想见我吧？”没听见钟鸣嘉的回复，蒋诚故意说道，“这样我可伤心了，今晚要睡不着了。”

钟鸣嘉笑骂道：“别胡说八道，我是怕你请不起我。”

“行啊，嘉嘉，出去一趟，会开玩笑了。你放心，你蒋诚哥哥今非昔比了，你想吃什么，随便说。”

钟鸣嘉正要打趣他两句，就听蒋诚说，“哎，那个，悦庭就算了。在那儿应酬太多，我可不想去了。”

最后他们约好周五的晚上见面，去一家不怎么有名但是蒋诚觉得很好吃的私房菜馆。说定之后，蒋诚就挂了电话。他还要通知关泽和李皓宇，说是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钟鸣嘉回国并没有怎么宣传，知道的人很少，关泽和李皓宇可能真的不知道。

至于蒋诚是怎么知道的，钟鸣嘉倒是有个猜测。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周五。钟鸣嘉本来想自己打车去餐馆，但蒋诚说要来接他。钟鸣嘉和蒋诚说他住的有点远，蒋诚说没事，钟鸣嘉就把地址发给了他。

小区的门禁不是很严，蒋诚可以开进来，但钟鸣嘉还是提前到了小区门口等着。十月底，天气还是热得很，晚上温度也没有降下去。钟鸣嘉本来想穿得休闲一点，但又一想，他和蒋诚他们五年没见了，还是正式一点比较好。

他挑了一身白色的西装，搭了一件墨绿色的V领衬衫，能看见锁骨和一小片胸口。为了美观，他还戴了一条银白色的十字架项链。

换做以前，他是不会穿这种衣服的。但是在Aorore姨妈家住下，替她姨妈试了一段时间的衣服之后，渐渐也习惯了。

出门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他和一位出来遛狗的男士擦肩而过。他盯着人家的拉布拉多看了两眼，人家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夜风拂过，轻轻扬起他胸前的长发。

说起来，回来之后，他还是第一次穿的这么正式，连严辛都没有这个待遇。也不知该说可惜，还是该说正好。

在小区门口等了大约五六分钟，蒋诚打电话说他到了。钟鸣嘉已经看见了那辆黑色的特斯拉，对着车子招了招手，挂断了电话。

汽车缓缓在他面前停下，钟鸣嘉拉开车门，笑容满面地对蒋诚说：“好久不见。”

坐在驾驶座的蒋诚一脸惊愕地看着他，嘴巴张开，能塞进一个鸡蛋。

钟鸣嘉心中的激动和喜悦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种更熟悉的感觉。让人心安，又让人快乐，像是一下子回到了从前。

蒋诚的嘴半天都没合上，钟鸣嘉无语又好笑地说：“有那么吃惊吗？”

蒋诚合上嘴，咂了两下，略显呆滞地说，“嘉嘉，你好好看啊。”

钟鸣嘉看着他说，“谢谢，你也越来越帅了。”

蒋诚今晚也穿了一身西装，灰色的，但是看起来比钟鸣嘉的正式多了。不过他是从公司下班后过来的，穿成这样也正常。几年不见，蒋诚其实没有什么很大的变化。除了头发比大学的时候短了一点，着装成熟了一点，其他还是老样子。

“嘉嘉，你头发好长啊。”蒋诚不和他客气，直接伸手摸了摸他胸前的头发。“不过真好看。”

“你别说，我也想过留长发。但我怕留了之后没变成文青，反而变成了流浪汉，就没敢留。”

钟鸣嘉才不信这句话，蒋诚和长发一点也搭不上边。“你不用安慰我，实话实说就行。”

“嘿，”蒋诚不乐意了，“我用骗你吗？我说的都是真的。和你们三个住了那么久，我也是有审美的。”

钟鸣嘉笑笑没反驳。

画画的人是不是都有审美不好说，反正他觉得在穿着方面，真没什么天赋。

车子发动之后，蒋诚又夸了钟鸣嘉一会儿，开出十多里之后才停下来。钟鸣嘉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直白又热情的赞美了，一时间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好在蒋诚停了下来，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之后他们聊起现状。蒋诚毕业后没有去公司，而是去了一家银行。不是大名鼎鼎的那几家银行，而是一家城市商行。不过这家银行也算是有名，钟鸣嘉都听过它的名字。但是听蒋诚的意思，他最近想要辞职。

“你不知道，银行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起得比鸡早，回去得比狗晚。我明天本来要上班的，有个同事有事，找我调了一下，我才能来找你。”

“你单休？”

蒋诚长叹道：“是啊，单休，有的时候没休。”

钟鸣嘉笑道：“我看你都开上新车了，应该也还好吧。”

“好什么呀，”蒋诚不以为意道，“没车不行啊。”他停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我要结婚了。”

钟鸣嘉惊讶道：“你要结婚了，什么时候？”

“过年吧。我和你嫂子不是很急，但是你嫂子家里比较急。她比我大点，正好而立之年，家里盼着她成家。”

“原来是姐弟恋，”钟鸣嘉打趣道，“还挺时髦。”

蒋诚眼睛带笑地说：“时髦什么，已经见怪不怪了。你和严——”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蒋诚偷瞄了钟鸣嘉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反应，才小声地接上，“不也是吗？”

车厢里突然沉默了下来，蒋诚不说话了，钟鸣嘉倒是自己笑了起来。

“是啊，本来就是。我和他是分手了，又不是他成了犯罪分子，有什么不能说的。”

蒋诚不好意思地说：“这不是怕你伤心吗？”

钟鸣嘉无所谓道：“这么久了，能有多伤心。”

“行吧，你不伤心就行。”蒋诚赶紧说，“都过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说了。”

“不，还是说说说吧。”

蒋诚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

“看路啊，别看我。”钟鸣嘉扬了扬下巴，向前示意。

蒋诚不自知地挺直了腰，一听就很心虚地问：“说啥呀？”

“说说严辛啊。”

蒋诚咽了下口水，“他有什么好说的。”

钟鸣嘉赞同道：“他是没什么好说的。那我们就说说，你给他通风报信的事吧。”

蒋诚赶紧解释：“嘉嘉，我不是有意的！”

钟鸣嘉被气笑了。“所以还是真是严辛告诉你我回来的事。”

“啊？”蒋诚愣住了，赶紧解释。“这个不是，这个真不是。我是偶然发现你回来的。你前几天是不是去漫展了，我女朋友也去了。她和人拍照的时候正好把你拍了进去。我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觉得照片里的人像你，后来又在网上找了找别的照片，发现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