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玄鸟平静下来，待内部翻涌不停如同岩浆喷发之前的蓄势全都平息，要将人灼烧殆尽的巨大热浪消失后，杨婵才运功收势。

宝莲灯层层缓慢收拢莲瓣，只余一层盈盈的金光浮在表层，像盏黑夜中为海上船只指引方向的灯塔，安静地悬浮在空中。

金光温敛地瞧不出一丝危险。

在我仰望宝莲灯的时候，杨婵发现了我的身影，步履轻盈地向我走来，仿佛先前大展声势能把玄鸟干翻的厉害模样的人不是她，小意关心我道：“姐姐你睡醒了。”

“嗯，睡醒来找你，发现这回镇压的时间比以往要长，所以来看看是什么情况。”我望向杨婵，如实夸道，“刚才的婵妹很帅气哦。”

杨婵听完后很难得地露出一丝带有羞赧的笑容，还不忘打趣我：“是吗，我帅气好多回才能等到一次姐姐发现、赞美我的英勇。”

我不算多的待在华山上的时日，碰到过杨婵用宝莲灯施法镇压玄鸟。那时我基本没想到要观望这一回事，在院落磨练兴趣爱好，去森林招逗其他小动物，偶尔玩一下到来的懵懂精怪，下山去人间寻找病例，或者搁人院里听他们吹奏唱词、从诗词歌赋聊到高山流水再到知己难求，反正找到的闲杂事很多以至于我都错过杨婵施法。

或许说，从瑶姬镇山开始我潜意识发现之间的联系，但我心大不想立刻戳破由层层谎言堆叠的泡沫，再将我卷入不知道是什么的波云诡谲里了解真相却被掣肘。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直到现在我才正视这个不断舞到我面前的真相。

同属于本源灵气的玄鸟不断被镇压。

杨婵在经年累月的守护里会发现这个真相吗？

瑶姬在以身镇压后意识到了这个真相吗？

我想了想，发自内心的感慨：“我好像受到了诅咒。”

“……”

杨婵立刻收了笑容，上前来探我的额头，总归她们的体温都比我高摸不出什么，她改拉着我往外走，笑话我：“我只是这回稍微费了些力气，姐姐你胡言乱语的，是不是刚刚又被玄鸟烧热了？”

“要是再发烧得了风寒，下回哥哥来了，我们俩真的要被他拎着耳朵反复念叨了。”杨婵对我第一回来华山反被烧一个月的烧不自知记忆犹新。

等回到外面施法将通道关上后，把我按到房间里的凳子上，又拿手给我测温，还对我的身体四处摸索对比。杨婵技法娴熟又迅速，让我此刻幻视人间待宰的小猪仔被她翻了个底朝天。

我抓住她朝我腰间探的手连忙道：“我真没发烧！”

“真的？”杨婵微眯了眯眼，不信我。

“当然！”

杨婵忽然伸手将我抱在了怀里，俯身将我的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双手环抱着我。与前几次的拥抱不同，是一个柔软却有力的拥抱，带着女性独有的馨香，轻拍安抚我的脊背道：“先谢谢姐姐的关心啦。下次姐姐就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再说的话，我要告诉哥哥了。”

“……”

“你是告状精嘛。”

我没有拒绝杨婵的拥抱，过了半晌才闷声吐槽，这种事跟杨戬说也没有用啊。

他也没法把能对我下诅咒的人拉出来解决掉。更何况这个不是诅咒。

……告诉杨戬好像的确有用，他在我们相处的时候了解我想回避更深联系的点都笑眯眯地接受，总是兴致勃勃的等我来去。

直到上一回才用找自己变弱的真相糊弄住他。现在想来，杨戬了解我对他的纵容，又在发觉我的回避点后创造了一个可以加深联系的关系拉扯住我，虽然事态衍生的有些出人意料，但还是将主动权放在我手里让我可以肆意撩拨的安心。

要是让这么精明的小福包知道我又咒我自己这事肯定要节外生枝，我立刻打消想法，正经道：“我不会再说了，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你哥哥。”

“拉勾！”杨婵窃喜地松开拥抱，向我伸出小拇指。

“……”不是，你们杨家人是祖传的拉勾嘛？

我默默伸出手指跟杨婵拉勾完成了约定。

于是我们一起默契翻过这一篇章。

玄鸟休眠后，华山再次迎来了平常的清静。

对我来说稍微不同的是我偶尔会做梦，但我也没怎么管它。

我们该修炼的修炼，该玩乐的时候跑去华山周边撒野，让周围的小动物群体叫苦不迭，痛并快乐地直到立春化雪，小福包来兑现他的承诺。

之后与杨戬一同回程的路上我将我这些日想到的疑问问出口：

“能生下有仙骨的孩子母亲会是哪些类别的神仙？”

“哪些类别？生有仙骨的孩子？”杨戬微微有些诧异的低头看我，略微思索后很快给出答案，“自然是神界的神仙可以。”

“如果是孕育孩子的话，天庭中在封神榜上以及不在榜上需要人间香火的女神仙可以排除。

神仙与人的红鸾星动同样是一件无法控制的事情，只是神仙的更为严重些。对神仙来讲，谁也说不好红鸾星动是福是祸，是佳偶还是怨偶。佳偶会成就一番美谈，怨偶…那便是一番劫难，破除不了劫难，好的能够及时止损，坏的那便是走火入魔将现有的根基全部推翻。

而能继续待在这个位置上的女神仙，基本上经历过历劫后清心寡欲的，不会想要后代。天宫千百来年在绝天地后，除了一些天生地养靠灵气修炼孕育的新神，便没再人为诞生过新生命。”

“排除需要香火的女神仙，还剩神界其他飞升上来稀少的新神、在神界各大洞府名下修炼的弟子、神界的散修。”

“能够生下带有仙骨，不论仙骨优劣程度的孩子的话，大多数组合双方是修炼之人，起码境界要到普仙的程度，再不济像我这样的仙凡组合，母亲是神仙，父亲是凡人。”

“如果母亲是凡人，父亲是神仙、神界的修炼之人，一起孕育了孩子，那母亲会很难存活到将孩子生下。因为母亲的体质羸弱会无法供应仙骨对灵气的需求。非要这样一起孕育新生命，顺利时只能生下孩子，或者孩子半途夭折保了母亲一命；不顺利时则会一尸两命。若能寻到什么天材地宝，期许会母子平安。

只不过这类稀少的天材地宝代表着灵气充盈，目前出名的基本都被收录各大洞府门下；还有一些正在生长的，长在严苛环境下，会有厉害的妖兽镇守。如果是寻常散修，一般是拿不到的。

在这样的前提下如果非要孕育孩子，那便是平添罪孽。通常这样组合，真心的相爱之人也不会有后代。”

所以说只要孩子是有仙骨且算得上优秀，母亲必然是神仙，能供应孩子从孕育到诞生的灵气。

杨戬将神界听闻过的信息知无不言地说了出来，补充我的一部分知识。因为嫌腾云驾雾速度太快，我们是从华山另一边避开人群的方向走路下山，确保妹妹无心关注我们的视野，牵起我的手握在手心里。

他的手干燥而暖和，我捏了捏，放松下来的掌心像猫咪的肉垫好捏，“被剔了仙骨的神仙呢？”

杨戬唇角不动声色地翘了起来，“被剔了仙骨的神仙便是凡人了。如果配偶是凡人，生下来的孩子只会是凡人，可能体质会比常人好一些，天赋好一点的话，修炼路径也会较为顺利。”

我大致了解的颔首，话题意识到什么，我停住脚步分神看向他：“我记得蓬莱的说书人是说天庭有天规，禁止神仙谈恋爱？”

“是有吧。不过都是针对天宫、天庭有职位需要人间香火修炼的神仙，以及对天庭男神仙行为的束缚。之前就有天蓬元帅犯禁调|戏广寒宫的仙子被罚下人间。”

“……那这是司法天神知法犯法？”

小福包则是摇摇头，老练地说：“非也非也。我不在天庭靠香火吃饭，也不在封神榜上，他们管不了我。”接着十指扣入我手心抬到空中，十分臭屁地显摆，“再说了，我这可是正经与仙子相恋，天道意识在上，我可没有犯禁。”

我抬头看了看天。

风平浪静，万里无云。

小福包笑得月朗风清。

他凑过来在我额头上印下轻柔一吻。

有点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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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华山，在梅山呆了一阵后，我重新回到了神界。

因为都满很靠谱，我没有立刻回到蓬莱，反而去其他地方四处闲逛，偶尔跟都满传信关注一下藏宝阁近况。

比如说阁内又进了几个自信的贼，被阵法吞了还没有出来，倒是其中一个阵法些许暗淡，没准过几天就会出来；什么财务人员不靠谱，嫌弃自己修为弱要去护卫队提升实力，结果在队长手里还没过三招呢就怯场发现当财务也能提升修为，遂扣钱回去任职；还有一位心怀不轨的人修打着仰慕的名声进来任职，结果是无|间|道拓印藏宝阁内部地图，闯破了一个阵法，放出去贩|卖地图，以及是近来年唯一一个靠自己出去的，一时名声显赫起来。

放大说辞，藏宝阁要被别人靠地图踏穿了，明里暗里催我赶紧回去。

然而看完讯息的我一点也不着急，还巴不得对方给点力多骗些人来。

毕竟自己逐个发现阵法漏洞过于繁琐，不如找帮手多方并进。而这些人、妖怪都已经当试路石踏进陷阱，还能闯破阵法拿到宝物，从缘分上来讲，这些收集来的宝物的确跟他们有缘。

他们闯关成功，能拿到宝物离开，而我也能得到我想要蕴养意识的根本。完全是明着来的一箭双雕，毕竟风浪越大鱼越大。

最后赚的一定是我。

在我出神期间察觉到裙摆被拉扯，我低头一看，一只雪白夹杂紫色毛发的花狐貂已经熟稔攀爬到我的双腿上，两只黑黝黝的眼睛亮亮地望着我。

我眨了眨眼，装作后知后觉的想起它道：“是你啊，小花。”

花狐貂吱吱高兴的四肢并用与我拥抱了个满怀，接着我抬头便见到身材高大，通体紫皮的原主人魔礼寿从外走来，他眼瞅我怀里的花狐貂妖娆哼笑：“它每回特别激动都是感知到你在周围。”

“别羡慕，我的人格魅力大是难免的嘛小紫。”魔礼寿对我自说自话喊的称呼不满地轻哼一声也没有别的了。

说来罪过，由于天王名字太多没记住，导致小紫这个称呼脱口而出后我就再也改不回来，只能勉强魔家四兄弟一起改名受着。

“很难得在天庭之外见到四大天王，莫非你们难得起了休闲心思，趁着休沐日一起来方壶小酌一杯？”我伸手将花狐貂抱起来顺着柔软的毛发抚摸，调笑打趣他，“既然这样不如直接坐这相聚，好让我和小花再呆一会儿。”

“可惜你的好意了，这回是有任务在身。”魔礼寿眉毛一挑，谢绝道，并且召唤花狐貂的回归。

“好吧，那祝你们此行顺利有所收获，下次有缘再相聚小酌了。”

我的手指轻轻抚过花狐貂的小眼睛，皮毛蓬松柔软，还带着香波的味道，很显然小紫对花狐貂很爱不释手，经常抱怀里盘它。花狐貂得了令，耸耸鼻子嗅闻我，再恋恋不舍退出怀抱，直奔主人，唰得一下灵敏攀上他的肩膀。

“我先告辞了。”魔礼寿礼貌地作揖离开，肩上的小花还会转过身对我挥挥小手流泪告别。等过了一会儿，就听到远去的背影发现了什么对着花狐貂轻骂，“你个小没心肝的，都没见你对我流过泪。”

告别熟人这一短暂的小插曲，我单手支在桌面撑住下颌，望着茶楼底下的人来人往，人声交织形成的热闹景象，没想到来的是魔家四兄弟，可是仔细一想似乎也不太意外。

面前的一切都不太真实，笼上了一层朦胧的光雾变得光怪陆离。

小紫与小红在茶楼外单独会晤，小红魔礼海背着他那碧玉琵琶，脾气一如既往地直率大嗓门道：“天庭那些人怎么回事，说西南方向有异象丛生，派使我们前来查看，都从西南的荒原折返到方壶了，结果什么异象都没发现。总不可能是灵气衰减后，每日一观都能出差错吧？”

小紫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花狐貂的皮毛，道：“先去找大哥他们会面吧，看他们那里有没有探查到什么消息，如果没有，只能先这样如实禀报。”

纤长的手指在水液上轻轻一点，共感视角一黑，耳边还是热闹的喧嚣以及底下一些摊贩上的讨价还价声，面前的视线却变得清晰起来。

我从茶楼出来后，慢慢悠悠地向此番的目的地——赌|坊的方向前去。

蔚蓝的天空澄净无云，阳光很明媚，一切都美好。

唯一的缺点是魔家四兄弟冲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