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习惯接起每一份坦荡的喜欢。

因为坦诚，是毫无保留的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我面前，任人生杀予夺。

过了这么久我还是做不到那么缺德地玩弄坦诚之物的真心，所以我选择习惯性接起这种不约束人的喜欢。

反正也很自由。

我之所以这么说出来，是因为小福包脸上不自觉显露的失落神情。这么多年了，喜欢我的，我喜欢的有那么多，随口哄一哄眼缘奇妙的人开心还是做得到的。

我下意识忽略了那些不给我约束的都是花、草、精怪跟动物，人应该也可以的吧。

我就这么气定神闲地哄道，小福包就这么呆呆愣愣地应下，

然后各回各家，非常的完美！

–

隔天我就谋划起喜宴的事宜。

虽然我是不可能的，但是我把目光就近放到了都满身上。

我想起了昔日给都满做的承诺，给他找好几个漂亮的雌鸟或雄鸟任他挑选。现在都满长得这么一表人才，我们家底也算丰厚，是时候可以整上相亲宴了。

说做就做的我在蓬莱人缘还是很好的，再加上跟红绡通信，更能轻而易举搜罗相关动植物的神仙聚会。

我很快物色到就近的一个天宫宴会，准备了礼物，转头就把茫然无知的都满塞进了一个专门鸟类相亲大会的宴席。

我让他代我去送礼物，我在蓬莱坐等他的好消息。

都满去了，回来的时候头上插了一堆的五彩缤纷五颜六色的羽毛，却没有另外带来的身影。

我旁敲侧击：“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没有钟意的伙伴吗？”

不是说参加完宴席的大家都是成双成对的离开吗。

都满疑惑啊了声，“还要带伙伴回来的啊？我明天一定带。”

这个宴会大摆三天，给那些没来得及过来的神仙一回机会。

不曾想，都满第二天是带了个伙伴回来，

他带了哪吒回来。

他带着哪吒同去宴会，两个人胡吃海喝的非常开心。

我的目光些许的诡异：“……”

哪吒看到我知道我是什么用意后，唰唰唰地把都满胖揍一顿，嘴里还怒骂：“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想娶我！”

立刻驾云跑回了天庭。

都满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打，吃着他的云尾气大喝：“谁想娶你啊！你满脑子都是什么荒唐！”

原来是一场误会。

看哪吒跑了我还松了口气，

刚刚有一瞬间我的脑子已经在想要给都满准备什么嫁妆，我好上门去向托塔李天王求亲，让他肯把儿子嫁给都满，已经构想他不同意，我要怎么的强取豪夺叫人无法避免，还怎么做堵住状告天庭的嘴，从里到外严严实实的打点透，给都满谋求幸福快乐的后半辈子生活。完全忽视了另外一个当事人心里的感受。

哪吒跑了，倒是避免了这些事端的发生。不用耗费大精力让我松懈心神。

我不信邪的让都满在宴会刷满三天的脸。

三回都没什么收获。

没关系，最近的在蓬莱也有一场相亲宴。

不知道那边杨戬收到了什么消息，他还专门跑蓬莱八卦怎么开始参加了这样的相亲宴，于是我问他有没有钟意的人，他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说，那就一律默认没有，转头也把他塞进宴会。

同都满一起。

这回出来都满身上什么都没有，换成杨戬出来头上衣领插了一堆尾巴鲜艳的羽毛，长的短的，轻隽地进去，狼狈地出来。

都满已经看出来没有什么指望了，我便直接问杨戬有没有钟意的。

他见我，低着眉，小嘴一捺：“妖其实很好…可是我更喜欢人啊。”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等下一回安排的花仙子与人仙时直接把两个人塞进去。

我就不信了，这么多轮的海选，我身边就不能凑成一次喜宴。

杨戬：“……”

-

然后我在三天后，午睡睡醒听到家门口悠扬的口琴声时一阵诧异，我开门见到了长身倚在门口凭柱吹口琴的散漫之人。

杨戬穿着一身鹅黄，俊朗气味极重的圆领衫，长身玉立在门口，像画中的清朗谪仙。

我思索这时候他不该在宴会上，怎么中途跑了出来，杨戬见我出来笑着将口琴塞进衣兜，站直了身体，仿佛读懂我的想法道：“我让老姚代我去了宴会，顺便让其他的兄弟也去了。”

好一出围魏救赵，但是最关键的人物不是你吗？

可是他不给我疑惑问出口的机会，脸上笑意璀璨地说起另一个话题：“人间这个时候是花灯节，趁着他们都去宴会了，要不要一起去人间看看？”

我的注意力瞬间被玩乐转移。

“好啊，这回也是巡视灌江口的理由吗？”我身体倚靠在门边笑着打趣。

“是正经看人间过节日的理由。”

他望着我一本正经的嘱托细节，“人间现在还比较冷，得多穿件厚的披风。”

想想也是，似乎距离上回去梅山也没多久，于是我又进屋找了件配鞠衣色衣裳的同色系毛领披风，披到身上，趁着都满没回来背着他跑去人间玩。

其实我对都满本次能找到同伴回来，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单纯是想把他踢到宴会里，让他多交交朋友而已。

回到灌江口的这段路程，小福包一路没怎么说话，但是他的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好。

好到他说自己要尽东道主的情谊，来负责我一路的吃喝。

大概因为在他心中，我不该有很多人间的通货，所以我就默认了这个印象，毫无负担地一路好吃好玩。

等我们到人间正是傍晚街道两旁张灯结彩，悬挂的灯笼亮堂堂的照映人间，接洽了落日的傍晚，人们开始走出家门汇聚成风景线的时候。

我很喜欢逛人间的节日。

因为这时候人群熙熙攘攘，人潮攒动，灯火璀璨，集市叫卖的商贩格外的与众不同，各式花灯摆放，鱼龙游织，我喜欢人间蓬勃积极的烟火气息。

明明该逛厌倦的事情，每回在节日氛围的加持下，我都不亦乐乎地在街市上左顾右盼，再一次的融入氛围里。

这样的后果是每一回过节逛了一圈下来，我们都会收获一大堆关于本次节日的周边。比如说这回，抛开吃的不提，我们很有节日感的买了一盏手提灯笼，上面印着冬日一株梅花凌寒独自开的形象，在烛火的燃烧照热下不仅散发着光源，还有丝丝的温暖。

正月的寒冷也被热闹的人群竖起的天然屏障阻隔到外面。

路过河边，瞧见河边点点火光，细看是人们往河里放的荷花灯。小福包便拉着我去小摊那里买了两盏灯，凑到人群稀少的河边坐下，用火折子点燃火光，特别有仪式感地让我参与，捧到我面前让我自己放进河里。

我就这么照做了，他跟在我的身后放生了荷花灯。

两点火光汇入河中，顺着夜色下黢黑河流的涟漪流向了前方的部队。

回头瞧见杨戬在深思什么，改了原先沿着河流一直往前逛的计划，他望着我提议道：“我们去放孔明灯吧。”

我没有异议。

于是我们提着灯笼，过了桥在人群中穿梭，跑去了另一端向高空放飞孔明灯的位置。这回与孔明灯一同拿来的还有沾了墨水的毛笔，他递给我的时候解释：“有什么心愿可以在孔明灯上写下来。”

我的第一反应是我没有什么心愿可写。

而且这样许愿的情景好像反过来了，除了很小的时候向别人许过愿，等大了以后基本上都是别人向我许愿。

我连刚才放河灯，都是心无杂念顺手的推进去，看烛火摇曳，小船波浪。

以前放孔明灯怎么放来着，好像都是懒得动脑就点燃火光放飞了。

小福包见我还在犹豫，也没有催我。

我接了笔，环顾四周除了已经写好字放飞的，其余人都在低头动笔。节日的热闹还是要凑的，许久没开动过的脑筋让我想了良久有什么能够许的愿望，我只是突然想到这是灌江口，最终提笔写道：

「愿君所遂，祝君安康。」

大概因为我的心愿自己都能够完成，所以就没有将希望寄予他人身上过。

我无法将愿望的主体放在自己身上，便祝福起他人来。

另一边在我动笔后，小福包也动了笔，烛火烘烤干湿润的笔迹，将它牢牢地印在了纸面上，再轻轻随着热流将它们放飞到夜空之中。

晚间的幕布灯火万千，星光点点。

“万家灯火很好看。”

星星亮意照在我的眼中，有我的一盏灯。

孔明灯的终点是哪里呢？

一直往天上飞，会飞到天宫吗？

我扭头，恰好撞进放飞孔明灯的杨戬在低头看着我的眼眸里，同样被万家的灯火映照的温温柔柔，如蜂蜜一般的甜度色泽。杨戬在眼神交汇后，微微弯眼挪开视线，重新望向空中的星火：

“也许吧。也许可以穿过两界的隔膜，传递到能实现它心愿的人手中。”

少年意气此刻颇有一番沉稳地回答。

我的眸光凝视着他的侧脸，在夜火华灯的背景下，是另一番同白玉一样的温润美好，我突然发现了一个盲点，开口道：“小福包，这里是灌江口，那我写的心愿你会收到吗？”

“嗯。”

他朝向我，脸上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狡黠笑容，“谁叫阿朝那么喜欢我，我无以回报，只好舍身取义来亲自帮你实现愿望了。”

我心下了然，明白了晚上发生事情的动机，因为刚才放河灯他没听到我的心愿，所以又把我带来放孔明灯重新许愿。

然而这个也算不成心愿，是另类祝福。

“谁知道，”杨戬小叹了口气，刻意停顿了一下，唇角勾起，微侧脑袋，戏谑的话中多了几分缱绻地抵在舌尖，“ 谁知道阿朝你这么喜欢我，连心愿里都是我。”

…虽然好像是这个事实，可是经由你陈述出来为什么会那么的奇怪？

我压下那微妙不对的感觉，觉得不能只有自己的心愿被知晓，这样亏大了，我要求平等：

“我也想知道你的心愿。”

杨戬双眸含笑注视着我，他微微俯下身来与我处在同一水平面，让我将星光掩映的俊朗眉目一收眼底，双唇弯弯，以一种蛊惑人心的方式从容说，

“心愿说出来就不灵了。总不能，让我喜欢的阿朝，吃那么多大亏吧。”

吐字清晰，又带着个人特色的温温灼灼，在某些地方刻意地停顿，笑意缭绕的字音都被沾染温度，平添细微的缠绵，痒痒的勾动人心底。

被委婉的拒绝了。

我其实很喜欢杨戬的琥珀色比常人稍浅的瞳色，在阳光下除了甜蜜的蜂糖色泽外熠熠的漂亮，当然，我也喜欢此刻这双眼睛里映出的我自己。

虽然我自认为自己这张脸长得还看得过去，实际上总是能轻而易举惊艳住他人的目光。

是一张称得上是美人脸的脸皮。

“是吗，”此刻我见到自己轻促地弯了眼睛，笑了下，学着他绵绵抵着舌尖，戏谑地低声重复，似乎缱绻的话都在吐息中多了几分暧昧意味，我轻声嗯道，

“你不会让我吃亏的。”

“……”

杨戬显而易见的呆住了。

偶尔的美人计是一招很好用的公式，我在美色下不逞多让。

不可否认小福包很好看，但是我也不赖。

在相互沾染笑意交融的目光下，杨戬率先没撑住挪开了视线，他似是小声咕囔了一句我犯规之类的话。

明明是他突然变了卦在调戏我来着。

只是被我一句话就反击了，还是他自己定力不够的缘故。

杨戬转头收敛了自己的心思，他微微站直了身体，不似刚才那样，是俯下细小的弧度，恢复往常亲昵地撒娇问我：

“我在阿朝的所有喜欢中是特别的存在吗？比如说大家都是花草动物，只有我是人这种。”

他似乎尽力克制着自己若无其事，不要害羞，但是在月色下通红的双耳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我的目光不自觉被吸引住。

我不由自主地将手覆上他的耳朵，因为害羞而滚烫的，在被温差巨大的冰凉碰到时，浅色的眼睛惊讶地微微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