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钰吓得血液凝固,胸腔无法正常的胀起收缩,窒息感如同拍打在岸边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
方才他虽然是匆匆忙忙地躲了进来,但他也看到了这浴帘有些透光,里面有什么光影都会透过浴帘。
可当时情况危急,他根本来不及挑剔那么多,何况除了这个,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供他藏身。
仇钰紧张不安地闭着眼睛,脑子快速转动,拼命想要找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来解释他荒唐的举动。
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让仇钰揉了揉耳朵,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花洒被打开,水声快于水汽涌了进来。
仇钰多听了一会儿,这才敢确定浴帘外的人非但没有发现他,并且洗起了澡来。
怎么会这样?
难道秦晟男小妈的眼睛不好?还说是近视严重,走进浴室时没有戴眼镜,这才没有看见他?
仇钰神经紧绷着皱起了眉,浴帘被溅上了温热的水滴,正一点点的渗透进来,晕染到了他的身上。
他强忍着怪异感,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在心中祈祷秦晟男小妈能洗得快一点,最好洗完澡后就离开房间,这样他才能出去。
仇钰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紧绷的身子都有些发酸了,并且被打湿的浴帘粘在他的身上,可秦晟男小妈一点要洗完的迹象都没有。
他还是第一次见洗澡如此麻烦的男人。
就在仇钰等得都快要绝望的时候,水声终于消失了。
喜出望外的他一时忘记了自己还在浴帘后,扯到了粘在身上的浴帘,浴帘被拉动,带动了挂钩碰触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响动。
这样的声响在寂静下来的浴室内尤为明显。
仇钰还没有来得及为自己冒失地举动懊恼,浴室的门被人扣响,秦晟父亲的声音直直地刺入进来。
“没事吧?”
“需要我进来帮你吗?”
从来都没有想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的仇钰被惊出了几声冷汗,不小心又扯了一下浴帘。
刚弄出响动,一副滑溜溜的身体就贴了上来,像是被从水中捞出的八爪鱼,紧紧地吸附在他的身上。
吸盘扒住他的身体,一点点从他的身上汲取温暖。
他抬了两下手臂,在不弄出声响的前提下做了挣扎,可男人的手臂摸上去紧实清瘦,却像铁链一般死死锁住了他的身体。
仇钰想到秦晟身上狰狞可怖的伤疤,意识到做下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秦父就在门外,顿时脸色惨白,唇瓣发颤。
秦父对自己的孩子都能下如此狠手,足以可见他是多么冷血暴戾的人,要是让秦父发现自己正和他的心上人抱在一起,就算不是在偷情,也会被认定为偷情,到时候他怕是会被打死。
而且拒他多年看电视剧的经验,像这种老男人,最痛恶的就是被比自己年轻的人抢夺去了爱人,即便他们已经事业有成,也不愿承认自己已经老了。
仇钰缩了缩肩头,推搡着抱住他的男人,直到弄出的声音再一次引起了门外秦父的注意。
“没事吧?”
仇钰听到门把手被转动的声响,顿时屏住了呼吸,像是一滩软绵绵的烂肉,瘫软在秦晟男小妈的怀中,也顾不上对同性的厌恶了,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清冷淡漠的男声从上方传来。
“没事。”
“怎么有那么大的声响?没有受伤?”
秦父尾音微微扬起,透出几分压迫感。
即便秦晟男小妈已经说过没事,可秦父的手始终放在门把手上,被浴帘遮挡住视线的仇钰从空气中闻到了一抹窒息。
“没有。”
短暂的沉默后,秦父转动了门把手,门锁收缩的声音让仇钰狠狠地颤了颤肩头。
以他现在在秦家偷偷摸摸、连客人都算不上的身份地位,要是被秦父看到男小妈抱着他,即便秦父知道这种事情伊戈尔巴掌拍不响,他肯定也是那个第一个被问责的人。
反倒是主动抱住他的男小妈,以秦父对他的宠爱程度,说不定稍微撒个娇,就能免除所有的罪责。
秦父慢条斯理道:“你的衣服还在外面,我给你送进去。”
仇钰瞳孔微缩,身子不由自主地颤得更厉害了,就在他紧张地心脏都快要从胸口里跳出来时,却清楚地感受到紧贴着他的胸口微微振动了两下。
男人在笑?
仇钰愣了两秒,在意识到秦晟的男小妈正在因为他害怕到全身发抖而笑时,磨了两下牙,恨不得直接一口咬在男人身上。
“好。”
听到男人就这么爽快的答应下来,似是完全不在乎被秦父看到他和自己抱在一起,刚要发作,听清男小妈说了什么后,立马像乌龟一遍将头给缩了回去。
身体不住的打着颤。
抱着他的男人缓缓松开了手,透过不是特别厚的浴帘,仇钰看到一道身影走到了浴室门前,伸手接过了从外面递进来的衣服。
见到秦父并没有走进来,他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被秦晟男小妈彻底弄湿的浴帘黏在他的身上,即便他什么都不做,浴帘裹住他,这个清晰的身形也让人无法忽略。
男人将衣服穿好后,突然回眸看了过来。
即便隔着一层浴帘,但仇钰还是有一种被对上视线的诡谲感,急忙低下了头。
片刻后,他听到了浴室门被打开、再被关上的声音。
等到房间里彻底没了声响,仇钰才敢掀开身上的浴帘,探出头,贴到浴室的门上听了听,确定房内没人后,他急忙走出浴室,再逃离了房间,一口气跑回了秦晟的房间,与正想要走出房间的秦晟撞了一个满怀。
仇钰还未稳住身子,就被秦晟拉住了衣领,被迫站稳了身体,一抬眸便是秦晟跳窜着怒火的眼眸,隐约还能瞧见几分焦急担忧。
“你去哪里了?”秦晟抓着仇钰领口的手不断收紧,手腕绷出了青筋。
仇钰不知道为何秦晟会生这么大的气,微微恍惚了一下,心虚道:“我无聊,随便出去逛逛,就在别墅里,我没有出去。”
“我不是不让你出去吗?”
“你要是遇到我父亲……”
秦晟太阳穴爆出青筋,脖颈又红又粗,活生生一副要吃人的恶鬼样。
仇钰虽然知道是自己没有听秦晟的话在先,但这种时候要是他先低头认错,就会被秦晟无休止的指责,所以这个时候,他要先下手为强。
他用力推向秦晟,但是没有推动。
“我为什么要一直待在这里?我是你养的小狗小猫吗?你又不在,我无聊,想要出去走走都不信吗?”
仇钰强撑着一抹怒气看向秦晟,已经做好了无论秦晟说什么,他都能立马回怼过去的准备。
可秦晟突然不说了,薄唇微抿,拧着眉心,目光怪异地盯着他看,看得原本就外强中干的他都有些心虚了。
“你看什么呢?说话。”
秦晟眉心拧得更为用力,耳根像是被烫过一半,充血泛红,他目光有些飘忽,“……我没有把你当成我养的小猫小狗。”
“我不喜欢养小猫小狗。”
正摩拳擦掌准备回怼的仇钰听到秦晟不轻不重的回答后,愣了一会儿,眨了眨有些发涩的眼睛,困惑地盯着秦晟的脑子看了看。
秦晟不会因为被男小妈给刁难 ,脑子也变得有些不太好使了吧?
秦晟对上仇钰清明澄澈的眼眸,少年这段时间总是吃不上晚饭,人都消瘦了些,精致的五官线条多了些许的凌厉,不似从前那么柔和了。
他用力压下唇角,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算了,我们不住在这里了。”
…………
仇钰被秦晟送出了秦家,他们走进一家高档酒店,秦晟把房卡扔给了还在发呆的仇钰。
“这是我家的酒店,你想在这里住多久都行。”
秦晟别过脸,眸色暗了暗,“也没有人不让你吃晚饭。”
仇钰好奇地把玩着PlayStation手柄,嘴上应和着,但没有去看秦晟。
直到余光瞟到秦晟打开了房间的门,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急忙暂停了游戏,踩着拖鞋,踉踉跄跄往前追了两步,“你去哪里?不和我一起玩游戏吗?”
以前他只从同学们的口中听到过这种游戏机,他还从来都没有碰过。
秦晟皱了皱眉,眼底似是被黑暗侵蚀,不见一点光亮,回头看向仇钰时,眼底的情愫又在顷刻间消散。
“我待会儿就回来。”
“你待在这里,哪里都别去,会有人来送饭。”
秦晟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仇钰蹙眉,缓缓收回视线。
“这和在秦家有什么区别?”
仇钰走回去,拿起手柄,坐在沙发上玩起了游戏,侍者将饭送到后,他就一边吃饭,一边玩,完全将秦晟给忘到了脑后。
玩累的他直接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手中的手柄被夺走,一种空荡荡感让他睁开了眼睛,秦晟凝着眼眸,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中拿着刚刚被他抱着的手柄。
“你回来……”
仇钰揉着眼睛坐起身来,忽然从秦晟的身上感受到冰冷彻骨的寒意,他急忙抬眸看去,视线清明后,他看到秦晟脸上挂着彩,紫红色的淤伤像是纹在脸上的紫荆,脖颈上有几道触目惊心的掐痕,像是交错扭动着身躯的小蛇,死死地缠绕在上。
不仅如此,他还从秦晟的身上闻到了厚重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
秦晟刚要开口说话,扯到了唇角的伤口,半张脸因为疼痛而痉挛了两下。
“没事,和我父亲说了一声我这几天都不在家住了,他好像有点生气。”
“就因为这,他把你打成这个样子?他,他怎么能这样?”仇钰眉头越皱越用力,即便他做了错事也会受罚,但顶多就是罚站,再严重点就是罚跪,只被打过掌心,哪里见过有父亲舍得把自己的孩子打成这样的。
而且还仅仅只是因为不在家里住了。
“我……”
仇钰义愤填膺地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底气一下子就没了,因为眼前秦晟身上的伤,他对秦晟父亲更加畏惧了。
他要是找过去的话,说不定也会被打成秦晟这幅样子,有些不太值。
他最怕疼了。
秦晟低下头,像是看出了仇钰的窘迫,眸光压着笑意,闪烁了两下,“去床上等我,我们一起睡。”
见秦晟走进了浴室,仇钰急忙嫌弃地无声呸呸了两下。
什么睡在一起?
听上去好男同。
…………
仇钰没有想到季祎桉会回来的这么快,比他预料的早上了两天。
清早的教室里已经热闹了起来,有人哭天喊地地认爹认奶奶,就为在早自习开始前借到一份作业,将自己的作业补完。
有人坐在座位上,快速地将包子塞在嘴里,再灌下几口水,将其冲了下去,但空气中还是留下了些许味道。
仇钰从后门走进教室,双脚刚迈入教室里,目光就不由自主的被站在窗前的高挑青年所吸引,尽管他五官线条明显,但少了几分充满攻击性的坚韧,阴柔妖冶。
脖颈又直又长,青色的血管没入冷白的肌肤中。
仇钰妄图从季祎桉的身上找出些许不完美的地方,但他失败了。
似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季祎桉毫无征兆地转身看了过来,手中还多拿着一份早餐。
仇钰早上喜欢赖床,收拾东西又慢,等他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好了,早就没时间吃早饭了。
所以,季祎桉每天都会给他备上一份早餐,有时候是从家中拿的,有时候则是在路上买的。
季祎桉将那份早餐放到了他的桌上,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仇钰脸色微微一变,心虚地别开了视线,刚好看到了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秦晟将放在桌上的腿放了下来,皱着眉凝视着他,充满野性的一张脸满是戾气,看上去凶神恶煞极了。
再三纠结下,仇钰盯着季祎桉越来越冰冷的视线,缓缓走到了秦晟的身侧。
秦晟脸色有所缓和,拨开杂乱的书,帮仇钰整理好了课桌。
仇钰放下书包,埋着头,余光中他看到季祎桉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狭长潋滟的眼眸一点点失去了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