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桌的巨响，在深夜显得尤为惊悚。
姜舷吓得往后缩着身体，抱紧双臂，冷似地瑟瑟发抖。
苏风华从牙缝挤出话来，“姜舷！如果你敢休妻，我就自挂于姜府大门，化作厉鬼，日日夜夜纠缠你，让你日日夜夜不得安宁！哼！看你还如何三妻四妾，看你还如何坐享齐人之福！你就等着永世不得安宁，孤独终老吧！”
苏风华重新坐下。
面对掀翻的桌子与满地的破碎狼藉，苏风华大口大口地喘着怒气，枯瘦的双手紧紧握成拳，深陷的眼眸死死锁在瑟瑟发抖的姜舷身上。
苏风华简直就是一具散发着恐惧气息的活干尸。
姜舷掩饰内心的恐惧，清清嗓子说：“其实……我只是喝醉了，又被你气急了，所以才会一时怒火攻心说要休妻。我们成亲二十年了，如果我想要休妻，早就已经休妻了，哪用等到现在？”
苏风华的怒气似乎消退了一点，只是一点点。
姜舷暗自吁了一口气，“我们姜家就只有我一个儿子，九代单传，列祖列宗都巴望着我们为姜家开枝散叶……眼看，我们都到了不惑之年，膝下犹空……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说来说去，你就是想纳妾！”
“不是我‘想’纳妾，是我‘不能不’纳妾……”
“你就是色胆包天，想要坐享齐人之福！”
苏风华确实了解姜舷。
姜舷也十分了解苏风华——
姜舷深知，他此时一定要坚决否认“色胆包天”，否则他“必死无疑”。
姜舷装出一脸迫无无奈，狡辩道：“我与夫人鹣鲽情深二十年，心中一直只有夫人。如今，我确实是为了替姜家继后香灯开枝散叶，才勉强考虑纳妾的。”
“你势在必行，一定要纳妾？”苏风华冷眼着姜舷，眼眸燃起妒火。
“我是为了大局着想，不得不勉强纳妾……”
“我问你！”苏风华打断姜舷的话，“你是不是一定要纳妾？！”
“为了姜家的血脉，我确实……”姜舷心虚道：“不得不纳妾。”
“难道……”苏风华眼中的妒火剧烈燃烧，“你心中已有妾氏人选？”
“这个嘛……”
“那个女人是谁？！”
“呃……”
“是沉鱼落雁里面的贱女人？”
“夫人……”姜舷小心翼翼地试探，“……答应让我纳妾了？”
“我现在是问你，你是否要纳沉鱼落雁里面的贱女人为妾？！”
“妾氏的人选嘛……”姜舷摸了摸冷汗直冒的脖子，“如果夫人点头答应，我们再好好商量。”
“你避而不答，就是我猜对了！”苏风华左右捏着手，“怪不得吵着闹着要纳妾，原来早已与贱女人暗度陈仓！好你个姜舷！夜夜流连青楼拈花惹草还不够，还想把贱女人娶到家中？”苏风华呸了一声，“简直痴人说梦！”
“冤枉啊！”姜舷举起双手，“我真真是为了我们姜家的血脉，才不得不纳妾的！至于妾氏人选……要不……我们交给王后物色好了！”
当今王后，是姜舷的亲妹妹。
生母已殁，母仪天下的王后帮忙挑选妾氏人选，最是恰当。
苏风华厉声讽刺：“王后娘娘与你感情深厚，谁知道你们会否串通一气，让沉鱼落雁的贱女人摇身变成良家妇女，嫁到姜家为妾。我苏风华系出名门，绝不可以与出生青楼的贱女人脏女人共侍一夫！绝不！”
“要不……”姜舷以退为进，“妾氏的人选……就让王后与夫人一同选定……夫人认为如何？”
“休想！”苏风华用鼻子嗤了一口大气，双手抱胸，别过眼不肯看姜舷。
“夫人呐……”
姜舷鼓起勇气走到苏风华的身旁，小心翼翼地用双手轻搂住苏风华的双肩，稍稍俯下身，在苏风华的耳边轻声细语：“我知道，纳妾确实委屈了夫人。但是……纳妾实在是不得已的事情啊！我知道，夫人跟我一样，一直对膝下无子一事耿耿于怀……纳妾只是为了开枝散叶，妾氏也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将来妾氏生下孩子，我是孩子的爹，你是孩子的娘，都是我们的孩子。还有……我答应夫人，无论我以后纳多少妾氏，我永远只会有你一个妻子。”
“无论多少妾氏？”苏风华重复着姜舷的话，以迅雷之速扭着姜舷的耳朵，“说！你到底想纳多少妾氏？！”
“疼……疼……”姜舷疼得连连求饶，“夫人就要扭断我的耳朵了……疼……疼……夫人快放手！”
苏风华用力甩开姜舷的耳朵。
姜舷耳朵里头直嗡嗡，他一边揉着耳朵，一边看着苏风华宛若母夜叉的凶狠模样，一边回想在沉鱼落雁之时香杉与飘絮的百般恭顺千般温柔……姜舷真想狠狠甩苏风华几个巴掌，把苏风华从窗户扔出去，此生不再相见。
“你在想什么？！”苏风华低沉生硬的声音劈进姜舷还在嗡嗡的耳朵，“你肯定在想沉鱼落雁那些贱女人！”
苏风华又再动手想要扭姜舷耳朵。
姜舷捂住耳朵往后跳了几步，矢口否认，“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我绝对没有想别的女人！”
“姜舷，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不是坚决要纳妾？！”
“夫人啊……”姜舷又累又无奈，有气无力，“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是‘不得不’纳妾。”
“好吧！”
“好？！”姜舷的嘴巴瞬间张成拳头大，“夫人……这是……答应了？！”姜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此事交给我办。”苏风华突然笑了，一如恶灵，“明日一早，我就进宫与王后商议此事。如果王后赞同你纳妾……我答应便是。”
“谢夫人！”姜舷差点下跪谢恩。
“如果王后不赞同……你就死了纳妾的心吧！”
“妹妹肯定会赞同的！”姜舷马上解释：“呃……我的意思是……王后知道我用心良苦，明白我是为了姜家的血脉不得不纳妾，所以……王后为了大局着想，一定会赞同我纳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