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林安的宅院离食味坊不远,穿过两条街就到了。
这是一处闹中取静的小院,白墙黑瓦,门前种着几株翠竹。
“这所宅子是三年前我母亲购置的,目的是为了让我读书时有个方便之处,如今一直闲置着。”他掏出钥匙打开院门,“你们要是看中了,租金好商量。”
小院不大,但布局精巧。
进门是一方天井,左右各有一间厢房,正对着的是三间正房,后院还有个小花园,种着些花草,角落里有一口古井。
顾笙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阳光透过天井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宁静而温馨。
“怎么样?”周林安期待地看着他们。
李修远看向顾笙,见他眼中闪着光,便知道夫郎中意这地方,“安子,这宅子租金多少?”
周林安摆摆手:“谈什么租金,你们尽管住就是。”
“那怎么行。”顾笙坚决道,“该多少就多少。”
周林安见他们坚持,突然正色道:“其实......我是有事想跟顾笙商量。”
他看了看李修远,又看向顾笙,“我爹让我开始接手家里生意了,我想、跟你合伙。”
这个想法最初是由阿福无意中提醒他的,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他觉得这个计划是可行的。
于是,他与父亲和大哥进行了商议,两人也表示赞同,周家大哥便给了他五千两银票和两间铺面先练手。
“合伙?”顾笙挑眉。
“对,”周林安眼睛发亮,“你点子多,又会做好吃的,我家在城东有两间铺面,地段好但生意一直不温不火。”
“你出方子出主意,我出铺面出本钱,利润五五分成,如何?”
顾笙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这个,一时有些愣怔:“周公子又要经营铺子又要合伙做生意,这是、不读书了?”
周林安挥了挥手,“嗐,我本来就不是个读书的料。”
他考了整整三次,才终于考取了末尾的秀才资格,但好歹是考上了。
“我娘说我能考上秀才就已经足够了,我也是这么觉得,毕竟我家经商,我也没打算去当官”
“反正我就是这个意思,这事不急,你们先商议着。”周林安说道。
顾笙确实对这个提议心动了,他如今最大的困扰就是苦于手里没有本钱。
“嗯,你的提议我会认真考虑。”他说。
周林安笑着点头:“好,那这宅子你们先住着,租金按市价,我再给个七折,一个月六两银子,如何?”
这个价格确实非常实惠,顾笙当即点头:“好,就这么定了。”
他从袖中取出钱袋,“先付三个月的。”
周林安只收了一个月的:“剩下的住踏实了再给不迟。”
他笑着把钥匙递给顾笙,“对了,后院井水甘甜,夏天冰个瓜果最是舒坦。”
顾笙握着钥匙,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有了这个住处,他们也算在川州府暂时安下家来。
“林安兄,多谢了。”李修远真诚地说。
周林安拍拍他的肩:“跟我客气什么,对了,你们何时搬来?我明日有空,可以帮忙。”
顾笙想了想:“今日就搬吧,既然已经找到住处了,客栈不如自己家舒服。”
他转向李修远,“咱们回去跟大哥他们说一声,趁天色还早,把行李搬过来。”
回客栈的路上,顾笙一直想着周林安的提议,李修远看出他的心思,轻声问:“动心了?”
顾笙点点头:“周家底子厚,铺面位置好,确实是个机会。”
他顿了顿,“不过我还得先好好想想,再做决定,这事不急。”
李修远捏了捏他的手:“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他没说的是,若将来他前往书院,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顾笙。
尽管有大哥等家人在旁,但若顾笙能与周林安合作,在商业上得到他的庇护,他便能减少许多忧虑。
顾笙心头一暖,也看出了这人的意思,却故意板起脸:“谁要你支持了?我自己的生意自己做主。”
李修远低笑,凑近他耳边:“那夫郎今晚可得好好‘做主’......”
“李修远!”顾笙红着脸捶他,“光天化日的,你、你,怎么越来越没羞没燥了!”
话未说完,就被李修远拉着跑了起来。
他对此毫不在意,再过两日他就要去书院了,届时将没有机会再对这人肆无忌惮了。
几人在新住所又休息了一日,期间顾笙还抽空去了一趟郑家布庄。
如今,郑家布庄的生意极为火爆,街头巷尾随处可见郑家最新推出的布料,色彩缤纷,款式繁多。
见到顾笙,郑秋娘热情地招呼他坐下,两人聊了许久。
临别时,她还特意挑选了几匹上好的布料送给顾笙。
翌日清晨,顾笙陪着李修远前往青松书院,大哥三人则在家里打扫卫生。
但其实也没什么好打扫的,因为周家每月都会安排人来清理,所以房屋一直保持着整洁。
他们本还打算去店铺帮忙,但被顾笙劝住了。
毕竟,活什么时候没有,而且周兰还怀着身孕,大哥的腿伤也需要好好休息,他便建议他们出去逛逛,熟悉一下周边环境。
青松书院位于川州府城西,依山而建,青砖黛瓦,古朴肃穆。
书院门口立着两棵苍劲的古松,树下站着两名守门学子,见二人走近,抬手拦住。
“二位何人?书院重地,闲人免进。”其中一名学子板着脸道。
李修远拱手一礼:“在下李修远,今年院试案首,受夫子推荐,特来拜见院长。”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荐书递上。
那学子接过一看,神色微变,连忙道:“原来是李案首,失礼了。”
另一名学子也露出惊讶之色:“今年院试的案首?听说你策论写得极好,连知府大人都赞不绝口。”
李修远谦逊一笑:“侥幸而已。”
守门学子不敢怠慢,连忙引着二人入内,又唤了一名杂役带路。
书院内古木参天,青石小径蜿蜒曲折,远处传来朗朗读书声。
顾笙边走边看,心中暗暗赞叹,不愧是川州府最好的书院,处处透着底蕴。
很快,二人被带到一处僻静的院落,院门上挂着“松涛居”三字。
“院长正在与芩夫子论学,请稍候。”杂役说完,便退下了。
不多时,一名身着灰袍的老者走了出来,须发皆白,目光却炯炯有神。
“你便是李修远?”郝院长捋须问道。
李修远恭敬行礼:“学生见过院长。”
郝院长点点头,目光又落在顾笙身上:“这位是?”
“这是学生的夫郎,顾笙,今天陪同前来。”李修远道。
郝院长闻言,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随后道:“进来吧,芩夫子正等着考校你呢。”
屋内,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端坐案前,正是芩夫子。
今年案首?很是年轻,芩夫子抬眼打量李修远,“我且问你,若论‘仁政’,你以为当如何施为?”
李修远道:“仁政之本,在于养民。轻徭薄赋,使民有余力;兴学教化,使民知礼义;慎刑罚,使民不冤。如此,方能上下相安,国泰民安。”
芩夫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又考了几道经义策论,李修远皆对答如流。
郝院长在一旁听着,脸上渐渐露出满意之色。
“不错。”芩夫子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既如此,你便留下吧。”
李修远心中一松,连忙行礼:“多谢夫子。”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老师!学生来请教......咦?”
顾笙回头一看,只见一名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正瞪大眼睛看着他们。
“顾老板?!”那人惊喜道,“你怎么在这儿?”
顾笙一怔,随即认出了他:“叶公子?”
这人正是叶顾言,青松书院的学生,也是顾笙铺子的常客,尤其爱吃他家的炸鸡排,每次去都必点两份。
叶顾言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兴奋道:“真是巧了!我正想着明日去你铺子里买鸡排呢!”
芩夫子皱眉:“顾言,不得无礼。”
叶顾言这才收敛了些,笑嘻嘻地行礼:“院长,老师,学生失礼了。”
接着他又补充说:“老师,您最爱吃的那个炸鸡排,正是出自顾老板的店铺,还有那酸甜果酱,可惜现在都买不到了......”
芩夫子无奈摇头,对李修远道:“这是叶顾言,我的学生,既然你们认识,便让他带你去宿舍安置吧。”
叶顾言一听,立刻拍胸脯保证:“包在我身上!”
出了松涛居,叶顾言热情地领着二人往学子宿舍走去。
叶顾言笑道,“李兄,咱们宿舍刚好空了一个床位,你来了正好!”
顾笙好奇道:“宿舍几人同住?”
“四人一间。”叶顾言道,“除了我,还有赵明轩和张子谦,他俩这会儿应该去藏书阁了。”
这么巧?李修远闻言,脚步一顿:“赵明轩和张子谦?”
叶顾言点头:“对啊,你认识?”
顾笙笑了:“他们不仅认识,还是同窗。”
叶顾言一拍手:“那可巧了!走走走,我先带你们去宿舍!”
宿舍是一间宽敞的屋子,四张床榻分别靠墙摆放,中间是一张长案,供学子们读书写字。
顾笙观察了一圈,条件比他想像中的好。
叶顾言的床榻靠窗,收拾得整整齐齐,案上还摆着几本书和......半包没吃完的炸鸡排。
顾笙瞥见,忍不住笑了:“叶公子,你这鸡排......”
叶顾言嘿嘿一笑:“昨晚买的,没舍得吃完。”
李修远摇头失笑,将自己的行李放在空着的床榻上,顾笙走了过去,搭手帮忙铺床。
刚收拾到一半,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两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修远?!真是你?!”
顾笙回头,只见赵明轩和张子谦站在门口,一脸惊喜。
“明轩!子谦!”李修远笑着迎上去,三人互相拍了拍肩膀。
赵明轩看向顾笙,笑道:“顾老板也来了?”
顾笙点头:“我陪修远过来看看。”
众人笑谈间,叶顾言插嘴道:“既然都是熟人,今晚我做东,咱们去醉仙楼吃一顿,如何?”
张子谦挑眉:“你请客?”
叶顾言瞪他:“怎么,不行啊?”
众人哄笑,李修远看向顾笙,眼中带着询问。
顾笙笑着点头:“去吧,正好我也该去铺子看看了。”
叶顾言连忙道:“顾老板也一起来啊!”
顾笙摇头:“铺子还有事,你们聚吧。”
李修远知道顾笙是怕他们一群学子聚会,自己一个夫郎在场不方便,便也没强求,只是低声道:“晚上我早些回去。”
小两口旁若无人地窃窃私语,浓情蜜意溢于言表,使得一旁的几人感到酸楚。
这氛围让人感觉饭还没吃,就已经饱了,纷纷露出了既羡慕又嫉妒的神情。
顾笙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嗯”了一声,又对众人道:“你们好好聚,改日来铺子,我请你们吃鸡排,还有新饮品。”
叶顾言立刻欢呼:“一言为定!”
傍晚,顾笙在铺子里忙完,回到小院时,天已擦黑,他刚推开院门,就听见屋内传来李修远的声音——
“阿笙?”
顾笙应了一声,走进屋内,只见李修远正坐在灯下看书,见他回来,立刻放下书卷迎上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李修远握住他的手,微微蹙眉。
顾笙笑道:“下午约了布庄老板商谈铺子的事,然后铺子还有些账目要核对,耽搁了。”
他说着,打量了一下李修远,见他神色如常,便问:“聚会如何?”
李修远笑了笑:“还行,张子谦喝多了,抱着赵明轩哭诉他爹逼他读书,还说很是羡慕安子,差点把醉仙楼的掌柜吓到。”
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