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明奎直到回京之前,都未联络上郭子淳,本想乔装进入并州,因瑞王早有所警觉,并州戒严,他只得放弃了涉险进入并州的想法。
如果,子淳真有琵琶别抱之意,那么今后,他们便是死敌。
刘允被绑得严严实实,口中塞了核桃木,押送着他,历时一个月,尹明奎终于踏上了回京的路。
只是眼看到京城,刘允在囚车中变得暴躁不安。
士兵回报给尹明奎,“大人,那刘允想要见您,说,您不肯见,就绝食而亡。”
士兵知道这刘允是要犯,回京后皇上爬是要亲自审的,所以不敢擅自决定。
尹明奎想了想,刘允说他知道瑞王屯兵之地,虽然希望渺茫,但尹明奎还是不愿意放弃。
他放下手中喝水的碗,站起身,“带我去见他。”
来到刘允的囚车旁,刘允穿着囚服,眼睛凹陷,嘴唇因缺水干裂。
听见脚步声,他本来闭着的眼睛睁开,“尹大人当真沉得住气。”
“将死之人,我何必着急。”尹明奎虽然想要探听瑞王屯兵之处,可是知道刘允狡猾,并不会轻易就范。
“尹大人别得意,我不过棋差一着。”刘允至今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良禽择木而栖,他当官是为了钱财、权势,有了这两样,瑞王这样的大人物为了拉拢他,不也得投他所好。
他不过是就是运气差了一些,若是运气再好那么一分,严州的事情成了,他把持严州,何愁瑞王和皇上敢动他。
“不过,我有件事很好奇,尹大人怎会发现严州之事?”
刘允想不通,严州的事情,可谓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瑞王本来就计划周全了一切,早在前两年时,就已经进行过勘测,那河堤被挖掘后,必然引起洪涝的。
刘允并不觉得,那个看着就不着调的许俊吉能够发现瑞王的计划,他猜测是眼前的尹明奎通过蛛丝马迹发现的端倪。
尹明奎自然知道刘允想问的是什么,可他不会告诉他真相。
皇上之英明,非他这等无耻禽兽所能想象。
“瑞王想出如此有伤天理、百姓的事情,还想成事,岂不是在痴人说梦,上天不会保佑这样的人,百姓不会拥护这样的人,皇上一定会从铲除瑞王这等倒行逆施之逆贼,到时天下太平,海清河晏,可惜,刘允你怕是见不到了。”
“哈哈哈哈!”刘允大笑,“尹大人其实你和我是一样的人,只不过你把自己的欲望包装得更加高尚而已。”
“刘允别太看得起你自己,你府中那些残缺之人是怎么来的,你心中清楚。他们不是天生残缺,是瑞王为了拉拢你,故意将正常人,砍掉手足、或者剜去眼耳鼻,你把这样的变态禽兽的行为说得冠冕堂皇,刘允你罪大恶极,知道为什么许小侯爷要斩杀你时,我要拦着吗。”
尹明奎盯着刘允那脏污的眼睛,“因为,你死不足惜,皇上还要让你做最后一件事,做完那件事,你死千次万次都不够,就是死了,也是下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刘允看清了尹明奎眼中的杀意,他怕了,“你,你难道不想知道瑞王屯兵之地吗,这于你来说是天大的功劳一件!”这是他最后的底牌。
尹明奎不再看刘允,时至今日,刘允还觉得他可以不死,他背对刘允,仿佛再多看他一眼都是侮辱自己的眼睛。
“刘允,我和你从不是一类人,我从不会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去做伤害他人、百姓之事!”
尹明奎对看守的士兵吩咐,“看好他,在入京城前不准他死。”
裴玄度站在城楼上,今日是尹明奎押送刘允回京的日子。
魏邕站在裴玄度身后,“皇上,尹大人大概半个时辰就要到了。”
“都准备好了吗?”
“您放心,一切都准备好了。陈家和王家已经被盯得死死的,绝不会坏了皇上的事,就等尹大人回来了。”魏邕挺了挺胸板答。
今日便是京城粮价之事彻底结束的时刻,裴玄度早几日便派人守着陈家和王家。
这两家把持着京城三分之一的粮食,又有裴昌暗中支持,将全国的粮价都炒得虚高。
要不是他及时阻止了严州洪涝之事,恐怕这两家会在这次的粮价战争中大捞一笔,这些钱最后会进入瑞王的口袋中。
如今,他们高价收来的粮食都砸在了手里,两家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至于裴世子,他和罗定之间的传信通道他已经掌握,今后,裴昌所有动向皆掌握在他手中。
京城这出好戏终于要结束了。
京城西市,秦玉君带着翠儿穿过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后,来到喊婆子的药铺。
翠儿还是犹豫,“奶奶,咱们真的要去吗?”那日三老爷阻止了六少爷对奶奶的暴行。并且还严令六少爷不准再对奶奶不敬。
翠儿以为奶奶仍旧不相信怀疑的事实,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她道:“三老爷和三太太已经请了郎中,确定您的确有孕五月有余。”,
翠儿担心,“奶奶若是现在孩子没了,恐怕到时三老爷不会再保您了。”
这就是秦玉君犹豫这个孩子能不能留的原因,他这个公爹似乎对她肚子中的孩子态度格外有些不一样。
三老爷一向连自己亲身的儿子都不看重,怎么会看重孙子,何况,孙庆宗扬言这个孩子不是他的时候,三老爷竟然没有起疑,强硬的不准他有任何的辩驳,反而倒像,像是迫不及待要逼着孙庆宗承认,这个孩子就是他的。
自己这公爹对这个孩子莫名有一种,一种狂热。
上辈子,她竟然没注意,三老爷在她怀孕后护着她的举动,十分反常。
她心中隐隐不安,这才和翠儿来到韩婆子处。
“放心,我只是来确定一些事,你敲门吧。”
翠儿敲门,没一会儿,韩婆子打开了门,看了一眼翠儿,双眼塔拉着,显然认出了翠儿,“是你?”以为这姑娘又来买那药。
翠儿尴尬一笑,“我们主子,想找您看看身子。”
韩婆子看向翠儿身后的秦玉君,见这位夫人体态纤纤,气质幽雅,不过似乎有怀孕之像。
“进来吧。”
两人进了韩婆子的院子,甫一进院子,便问到院子中浓郁的药味。
秦玉君之前并无任何妊娠后的反应,可自从被诊出有孕后,渐渐有了害喜的症状。
比如此刻,她便被这药味熏得有些想呕,不得不拿着帕子深深吸了口气。
韩婆子看了一眼她,在她晒的药里拣了一样,用布包了,“用这个放在鼻下可缓解一二。”
“多谢韩大夫。”秦玉君接过药包道谢。
“大夫?”像听见一个好笑的事情一样 ,“这么多年,可从没听谁喊过我一声大夫,夫人倒是第一个。”
“我听翠儿说,韩大夫是远近闻名的妇科圣手,虽然您是女子,可却靠自己的手艺救护了许多女子和孩子,自然当得起一声大夫。”
韩婆子自嘲一笑,“救护许多女子和孩子?夫人莫不是在说笑,我可是一个专卖滑胎药的药婆子。”
“可是,您也救助那些穷苦人家的妇人,那些人只看到你卖滑胎药,却故意不看您为女子治疗隐疾。”
“这位夫人说话倒是中听,这世道,女人家的病被看作洪水猛兽,更别说是穷苦人家的女人,我韩婆子的确卖那虎狼药,可我也没少治好她们的隐疾,怎么不算功过相抵,何况那些虎狼药没准也救了那些女子一命呢。”
韩婆说话大胆,翠儿看她说着这番话自傲的语气,仿佛真觉得自己是活菩萨似的。
韩婆子吹嘘完,打量秦玉君,秦玉君站在那里,手里闻着她给的药包,淡淡的清香让她舒服了很多。
“夫人,这是怀孕了吧,莫不是你也想找我来买滑胎药?”这夫人看气质谈吐,不像普通人家的人。
不过高门大户之间腌臜事也不少,她的婢女之前还来买过滑胎药。韩婆子心中啧啧啧了几声。
却听眼前夫人道,“是也不是,今日只是只是请你看诊,有些疑惑想请您为我解惑。”
韩婆子不说话,秦玉君又道:“您放心,今日之事绝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这还差不多。”她可不愿意参与高门贵族里的腌臜事,只是看诊就没什么了。
说着,她拿出一个挽枕,放在桌上,当真坐在秦玉君面前。
秦玉君坐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她道:“夫人将手放在这里。”
翠儿想,没想到这药婆子居然还会一本正经的诊脉,之前还真没看出来。
秦玉君自然的将手搭上去,她之所以知道韩婆子的本事,是因上辈子她生产后染病,也是翠儿找了眼前的韩婆子治的。
在她的治疗下,她慢慢好了,等到搬至东偏院,在东偏院又熬了几年,否则恐怕成产挽完之后她便没命了。
“夫人怀孕已经五个月有余了。”韩婆子的诊断和那日府外的郎中还有三老爷请来的郎中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秦玉君问,“可您看我这样像怀孕五个月的人吗?”
韩婆子手还搭在秦玉君手上,听秦玉君问,她并不惊讶,“你这样并不稀奇,那些穷苦人家的女子,因吃不好穿不暖,到快要生了才显怀的比比皆是。”
“可是,我并不是那缺衣少食的人家。”
韩婆子看了看秦玉君的脸色,虽然有些疲惫,可是脸色看着很是莹润。
她看了一眼秦玉君身后的翠儿,“夫人之前是不打算要这个孩子的吧。”
不等秦玉君点头,她又继续说,“我曾经看过一本不知名的医书,上面曾经记载过,胎儿在母体中便有了意识,它们意识到有危险,也会趋利避害。”
韩婆子眼神阴恻恻的,语气玄而又玄,翠儿听了,汗毛倒立,“胡说什么,胎儿怎么会知道外面的人做了什么。”
“万物有灵,何况是胎儿,那书上写着,一个孩子出生后五岁时,还记得自己在娘胎中的事情,并说他娘亲在怀他时,曾经被人灌过难喝的不好的药。
那孩子说,当时他害怕极了,便躲了起来。周围人大为震惊,因为这孩子说得不错。
原来,那孩子娘亲是家中小妾,有孕后遭主母忌惮,便给她灌了虎狼药,那之后,郎中来诊脉均显示无孕,她也看不出有任何有孕的模样,直到十个月瓜熟蒂落,孩子长到五岁,家中无人给他说过这些事,他却十分清楚的说出这些事。”
韩婆子的话简直匪夷所思也骇人听闻,“您是说,之前是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察觉有危险,才故意躲起来,甚至可以逃过郎中的诊脉。”
“虽然听起来有些离奇,可是有些事就是这样。”韩婆子见过太多的病患,有些事情说不清楚,但就是发生。
“可是我之前喝过滑胎药。”
“那书上的女子,也喝过,不照样生下孩子了吗。”
“您是说滑胎药不管用是因为孩子意识到危险了?”
“若不是那药有问题,那便很可能是这个原因。”
秦玉君又问:“那若吃了药,孩子生下来会不会夭折。”秦玉君想上辈子那个孩子生下来便夭折,可是上辈子自己并未服用过滑胎药,那么这辈子,她服用过滑胎药,会不会让这个孩子同样和上辈子一样的结局呢。
喊婆子又探了探脉,奇怪,“夫人确定服用过我开滑胎药?您的脉象很健康,不想服用过虎狼药的。”
翠儿想着不可能,那药事她亲自开的,“不可能,那药是我亲自开的,不会有错。”
韩婆子道:“我看过的女子成千上百,不可能会有错,夫人脉象健康,不像服用过虎狼药的。”
“可……”
秦玉君对翠儿摇摇头,“翠儿。”打断了翠儿的话,她想她已经证实了心中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