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只是出去观察了一下四周，别担心。”他犹豫了半晌，还是把手搁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
听完，她还是哽咽着，抱得很紧。许行往下看，只能看到她的发顶，并不能看见她的表情。
他静静地等待着，时不时用手轻拍她的背，帮她舒缓情绪。
过了一会，李照月吸了吸鼻涕，眼泪止住了，才隐隐觉出些尴尬来，于是慌忙从许行怀中退出来，无措地站在一旁。
楼道砚早在旁边看了许久的戏，此时见二人俱是一副羞涩的模样，冷笑一声：“不就是抱了一下吗？用得着这样？”
这话一出，李照月的脸更红了，许行也别开了脸。她慌忙走到桌边坐下，不停地往自己嘴里灌水。
楼道砚见状，皱眉道：“有这么渴吗？喝这么多？”
李照月不语。
最后还是许行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
“我刚探查了周围，四周被禁和缠封锁了，所以这个阵法在内部几乎是不可破的。”
楼道砚转着茶杯，听他说话。
许行坐到李照月身边，也倒了一杯茶，继续道：“但是有一个办法能冒险一试。”
说完，他看向楼道砚。
楼道砚抚摸茶杯外缘的动作停了，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看我作甚，我要是知道办法就不会在这里了。”
“禁和缠的维持需要强烈的怨念，你现在还能活着，一定也有怨。”许行笑道。
楼道砚讨厌他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厌恶道：“我没有怨念。”
“真的吗？”许行拉长了声音，把一直握在手心的罗盘展开。
那罗盘除了边角没有金子之外，和李照月的那块长得一模一样。
她惊讶地望向他。
罗盘的刻度开始被许行注入能量，随后，楼道砚的身上突然发起光来。
许行把罗盘扔到李照月怀中，快准狠地掐住楼道砚的手腕，在他愤怒至极的眼神中强制翻转。
一颗小巧的红痣露了出来，随后白光闪烁，在李照月手边，突然多了一本旧旧的书。
李照月拿起那本书，手指轻抚过那封面，书突然自发地翻动起来。
很娟秀的字迹，上面写着日期，看来是一本记录生活的日常笔记。
“还给我！”楼道砚想去抢，手腕被许行一折，顿时跌倒在地。
“看来楼少爷这边确实藏着东西啊。”许行笑眯眯道。
楼道砚横他一眼，转而对着李照月道：“这东西是我的私物，请姑娘还于我。”
既然是私物，李照月也不好再看，忙整理好，就要递给他。结果半道被许行截胡。
他的手指拂过这本册子的封面，笑道：“我探查到，怨气的源头就在这本书册中，不知楼少爷在其中藏了什么？不妨与我说道说道？”
楼道砚用力甩开他的手，阴恻恻地望着他们两人。
“不是我让你们进来的，你们却在我身上找出去的方法，不觉得荒谬吗？”他高声道。
“这个地方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若我真的知道如何出去，就不会在这里蹉跎岁月，变成这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不对。”许行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书册，温柔地看了楼道砚一眼，“你留在这里，只是因为那道关乎家族命运的诅咒吧？”
说完，许行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楼道砚躺在地上，不语。
李照月看看许行，又看看楼道砚，蹲下身来，叹了一口气：“楼少爷，如果有出去的机会，为什么不用呢？如果你一定有要留在这里的理由，那这个理由一定有价值，可这个价值，真的有吗？”
“当时，整个浮空岛都在期待，这个天才的未来，究竟会多么声势浩大。可是你突然销声匿迹，我还难过了好一阵子。”
她目光温柔，神情美好。
“从前看那些剑道弟子意气风发，使剑使的可帅了，我因为天赋不好，只能站在地上看他们飞来飞去。你曾经是那些飞来飞去的人，现在不应该被困在这里，你应该有更广阔的人生。”
楼道砚怔住了，盯着她的眼睛，呼吸都仿佛停滞了。
良久，他挫败地闭上眼睛，哑声道：“如果能牺牲我一人，换整个家族的延续，我是愿意的。”
真的愿意吗？
他听见自己内心的疑问。
真的愿意吗？
“可这对你不公平。”李照月斩钉截铁道。
楼道砚又是一怔，眼睛微睁，意外地望着她。
“万物皆有荣衰，若是一味执着永恒，那便是逆天而行。那你的牺牲就毫无意义。”李照月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坚定，明明看起来挺单纯的一个人，此刻说出口的话却耐人寻味。
他认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好，我送你们出去。”
“不过，”他话锋一转，“楼家诅咒积攒下的怨气太多了，几乎消解不了。这件事复杂难解，即已经入局，你们便出不去了。”
“那你呢？”许行突然问道。
楼道砚望着他，微微一笑：“我们会再见的。”
他身体的边缘已经开始消散，最后一束目光，落在那本被李照月紧紧拽着的书册上。
“只要找到那样东西，我们会再见的。”
李照月和许行对视一眼，同时抚上了书册的封面。
但是，意外发生了。
书册像一块磁石，牢牢将两人的手吸在了一起。
二人之间有一瞬间的静默，随后，李照月望着许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房间里紧张的氛围被这段笑声冲淡了很多，两人眉间的阴霾都消散了不少。
“看来暂时我们只能先这样贴在一起了。”许行耸耸肩，道。
李照月眨眨眼，小声道：“我总觉得，从一开始到现在，我们始终都在幻境里，又或者说，楼府本来就是一个巨大的迷阵。”
“或许幕后之人，就是想将我们困死在这里。”
许行一愣，看她。
许行生得好看，剑眉入鬓，鼻梁挺立，嘴唇饱满，两只丹凤眼炯炯有神，笑起来的时候还总是会露出右侧的小虎牙，调皮又少年气。
他现在就是用这样的笑容，一直看着李照月。
心脏砰砰砰的乱跳，古怪的热意从脸颊慢慢爬上耳尖，李照月轻咳一声，下意识就想远离他。
只是刚往外迈出一步，就被堵住了去路。许行欺身而上，一只贴着书页的手带着她的手拎住她的领子，另一只手往脸颊的方向而去。
李照月慌张极了，紧紧闭上了眼，一副英勇赴死的表情。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她睁开眼，看见许行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手的方向一拐，从脸颊擦过，扶正了发间快滑落的金簪。
“师姐刚才在想什么？”做完这一切，他与她拉开距离，低声问道。
望着他眼里明显的戏谑，李照月捧住自己发烫的脸，轻哼一声：“我没有想什么。”
“真的吗？”许行拉长了声音，像逗猫似的。
“许行！”李照月恼羞成怒，使劲跺了跺脚。
许行低着头，喉间发出几声低沉的笑来，随后那只帮她扶过金簪的手巧妙一拐，胡乱揉了揉她的头发。
“许行！这样头发会散的！”李照月恼怒地瞪他一眼，高声道。
许行只是淡淡地看着她，问道：“阿月刚才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李照月扶了扶下巴，迟疑道：“你还记得之前我被带去下界的事情吗？”
许行点头。
“我……我如果离开一字院，周围也没有让灵人忌惮的人，就会被拉入一个奇怪的空间，在那个空间，会有一个灵人攻击我。”李照月小声道。
“但是到目前为止，那个灵人都没出现，所以我才怀疑我们一直没能走出幻境。又或者，这幻境有许多层，我们可能只是才从刚才那层出来。”
李照月说完，颇为不安地看了许行很多眼，看到他眉头舒展才放下心来。
“你说的很对。”许行笑着看她。
李照月听见他夸自己，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只是随便猜猜，毕竟我的功课不好，人也总是迷迷糊糊的，说不定就是蒙对了。”
“不，”许行摇摇头。两人的手背粘在同一片书页上，许行往前轻轻一抓，正好握住她的手。
宽阔的手掌盖住手背，带来一种奇异的震颤。
她惊讶地望向他。
少年笑容甜蜜，眼神柔和，轻声道：“你很优秀，不必质疑自己，能观察的这么仔细，绝对不可能是运气。”
“阿月，你很聪明。”
李照月一愣，心间漫上一股暖意，弯弯眼睛，笑容灿烂地应了一声。
“那就继续说说你的猜测吧。”许行柔声道。
李照月点头，突然顿了顿。
“怎么了？”许行出声。
她指了指自己和他交缠的左手，耳尖微红：“可……可以放开了吗？”
许行如梦初醒，啪的一下松开了她的手。
指尖还残留着交握时滚烫的热度，李照月咬着下唇，小声道：“能借一下你的罗盘吗？有些事情我想自己验证一下。”
“好。”许行跨步想去拿桌上的罗盘，却没注意两人的手是连在一起的。李照月猝不及防被往右边一拽，就要往地上摔去。
他眼神一暗，故意往后一仰，随着李照月的惊呼，许行后背着地，也如愿以偿地将人抱在了怀里。
李照月的额头磕上了许行的下巴，疼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想从许行身上爬起来，又因为没有力气又摔了回去。
许行发出几声低笑，笑得李照月羞红了脸，羞恼的同时又拿他没有办法，气急败坏地锤了下他的胸口。
许行嘶了一声，颤抖着声音道：“好……好痛……”
刚才李照月是气急了，没掌控好力度，还以为自己真的把他弄疼了，满脸慌张地去查看，却看见刚才还喊疼的少年眉眼弯弯，笑容灿烂，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那双淡棕色的眼睛亮亮的，细看还能从中看到她的影子。
许行根本就没事，刚才就是在骗她！
意识到这一点的李照月毫不留情地重击了许行的胸口，不管少年发出的痛呼，一骨碌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月光如水，将她脸上的红晕柔化了许多，看上去像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
“罗盘给我。”她别过头，朝他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