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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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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景明其实挺不能理解樟乡几个人的逻辑。

他刚来之所以那么热衷于融入他们,不过是因为人生地不熟没有认识的人,而他恰恰又是一个不能忍受寂寞的人。

那么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对他那么好呢?

就因为帮忙抄作业?还是因为巷子里的事?

傅景明想了想和后者应该没什么关系,开学第一天他们就很照顾他了,宋青山甚至愿意陪他去教务处。

可能单纯就是一些脑细胞比较直白的二缺吧,就连看似稳妥的赵元年和学霸的宋青山,说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

俩保姆,一个管生活,一个管学习,成天围着另外俩个头上写着“我不聪明”的傻瓜二人组转。

四个缺心眼的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面对他这个外来人,不仅不排斥,反倒十分友好地接纳了。

他们图他啥啊。

现在傻瓜一号,表情颇为凝重,傅景明猜他有话要说。

一般人有话想说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时候,嘴角就会狠不得一分钟煽动八百次。

时雨的嘴唇挺干的,傅景明怕他给嘴角撕裂了,贴心问:“你要说什么,一脸憋不住屎的样子。”

时雨瞳孔扩张:“你这话也太糙了。”

傅景明:“你再不说我还有更糙的。”

沈菀急忙打断他:“别别别,我吃东西呢,有点子下限。”

傅景明看着她啃鸡腿的豪迈模样,心想这好像也没耽误你吃啊。

赵元年给了时雨一个眼神,后者抿了一下嘴,把话都咽回去了。

傅景明注意到动静,哪能忍:“说啊!你搞那一出是要憋死我吗?”

赵元年尝试转移了一下话题:“晚上要去胡哥那里吃饭,咱们买点东西带过去吧。”

时雨接上:“好啊,刚好今天赚了钱,一人出20怎么样,用100块去采购一下。”

傅景明反手拽住了赵元年的衣领:“你别打岔!”

除了傅景明,其他几人都知道时雨要说什么,一下又沉默起来。

嗅到这种不平凡的气氛,傅景明一下子反应过来,他们要说的事情估计和傅知遇有关。

好像他们之间每一次沉默和尴尬的氛围,都和他爸有关。

也是,他一个人回樟乡本来就够炸裂的,中途他爸虽然回来了一趟,还说要带他回去,但是他出院没两天,傅知遇有一个人走了。

这事要搁村里,都得被嚼碎千百遍了,小区里应该也差不多吧。

只不过因为傅景明的活动范围只有自家和赵家,不怎么外出,看热闹的人找不上他这个当事人八卦。

时雨狠了狠心说:“你爸到底咋回事啊?”

傅景明看他一眼,这话问得没头没脑的。

时雨继续说:“你伤都没好全呢,人又跑了。”

傅景明:“什么叫跑了,是我让他回去的。”

几人看向他的目光都有些不可思议:“为啥?”

傅景明:“难不成他还一直留在这里陪我。”

时雨:“难道不应该吗?”

傅景明:“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

沈菀问:“你爸真再婚了?”

傅景明:“嗯。”

时雨:“再婚就不要你了?”

傅景明:“谁有你话糙!什么叫不要我了,我不还是他儿子吗?”

宋青山:“那他怎么走了?”

傅景明:“要回去陪老婆啊。”

赵元年:“你让他走他就走了?”

傅景明:“不然呢?”

赵元年:“你怎么不回去?”

傅景明顿了一会儿,有件事他从来没在傅知遇面前表现出来,但是看着面前四个天真、不解却担忧的四位,他决定说出来。

“因为我超讨厌他老婆。”

不是后妈。

傅景明平等地讨厌傅知遇带回来的每一个女人,其中最讨厌就是应云。

傅知遇再婚这事其实他挺排斥的,谁愿意一个陌生人插入父子俩稳定的生活。

但他只是心里排斥,从来没有表现出来,他不是傅知遇的枷锁,只不过是刚好做了一家人,傅知遇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力。

“你们知道吗,那个女人。”傅景明深吸一口气,“真的很装!不是这里难受就是那里不舒服,每天狠不得去八百回医院。”

话都说出口了,他干脆也就不留余地:“我爸带我出去玩,给我开家长会,只要和我俩在一块,立马就能接到她电话,说自己病了。”

“我真服了,我俩都上高铁了,还给我爸叫走了。”

时雨有些懵:“你爸咋一叫就走啊?”

傅景明:“我让他走的啊。”

几个人同时啊了一声,不是很能理解傅景明的逻辑,不是讨厌那个人吗,怎么还这么轻易将自己爹拱手让人呢。

沈菀:“你脾气太好了,要是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铁定不能让她进门啊。”

傅景明无所谓地摆摆手:“这有什么重要的呢,我爸的人生又不是只围着我一个人转,他也有他的日子要过。”

听上去是那么个理,但是感觉哪都不对劲,糙极了。

四人里面三个爹妈都非常好,还有一个没有爹妈,搞不懂傅家父子的相处模式,是在乎呢还是不在乎呢?

“那你还回金城吗。”沈菀的脑子基本处于宕机转头,只好挑自己关心的问。

傅景明说:“现在不回,高考考金城的大学再回,气死那个女人。”

赵元年问:“你既然想回去,为什么现在不回去?”

傅景明恨铁不成地说:“我现在回去不得天天看见她啊,多膈应啊,上了大学就可以独立了。”

时雨不解:“现在也可以住宿舍啊?”

傅景明叹了口气,面前这四个没有经过后妈洗礼的人,大概不能理解他憋着一口气的想法。

既然应云那么想支开他,那么他就偏偏要名正言顺地回去,等他考了金城的大学,看对方还能说什么。

沈菀小声说:“到时候她会不会让你爸搬去别的城市啊。”

傅景明愣住了,不至于做的这么绝吧。

这事再说下去,傅景明要被绕进去了。

比如他为什么要这么死犟不回金城,争这一口气有用吗?

再比如他为什么要主动回避和应云之间那种看不见的冲突,硬刚不好吗?

最重要的,傅知遇一直摇摆不定的态度,这是他最担心的部分。

这些事傅景明基本不会去想,也不敢想,想着以退为进,高考完就好了。

高考完顶多能缓解目前他的困境,那以后呢,沈菀说的那种情况应云不是做不出来。

她才是真正会以退为进的高手。

“算了,管他呢,过一天是一天吧。”傅景明放弃思考,“反正我现在挺开心的,肯定比回金城开心。”

这是真心话。

傅景明:“你们要是不用这种同情的眼神看着我,我会更开心的。”

赵元年说:“你心态还挺好的。”

“不好又能怎么办。”傅景明破罐子破摔,“从小我爸妈就离婚了,我爸一个人带我这么多年也够可以的了,现在他过得好我其实也挺开心的,总不能拖累他一辈子。”

沈菀有些急了:“这怎么能是拖累呢,你们是一家人啊。”

傅景明:“一家人也会有各自的生活啊,再过两年我就要成年了,早走晚走都得走。”

他们一家三口,终究会踏上三条路。

几人安慰了一下傅景明,但他其实不需要安慰。

他觉得没啥,最开始心里或许有些不爽,现在说起来的时候还是会不爽,但是生活中的大部分时间,他也不会想起这件事。

他的目光聚焦在当下的每一天,过去的情绪如何,未来的状况会怎么样,不是他纠结的部分。

过好今天就行了,有精力的话就想想明天的事吧。

傅景明说:“目光放得长远的话,就会觉得哪哪都没意思。只想着这一两天的话,每天都挺有意思的。”

宋青山有些意外:“从没听过的角度,不过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傅景明说:“你别学,我这种不入流的生活态度都是从小锻炼的,不然我天天想着我爸我妈离婚了,我爸哪天领回来一个坏女人当恶毒后妈,我就活不下去了。”

虽然这事最后也发生了,但是他和傅知遇俩人生活的时候,从来没担心过这些,他只盯着眼前的那点快乐日子。

时雨叹了口气:“咱们这一大船人,怎么就每一个从小过得幸福的呢?”

傅景明挑了挑眉,赵元年和沈菀小时候在福利院这事他知道,剩下的俩位家庭看起来很和睦啊。

既然开始比惨了,不如就升级一下赛事,挨个聊聊吧,傅景明说:“说来听听。”

时雨:“那要从十几年前说起了。”

傅景明:“十几年前?”

这一船的平均年龄不才十六点几。

时雨说:“想当年,我们还在福利院的时候。”

傅景明:“福利院?我们?”

时雨:“对啊,我们小时候在一个福利院啊,这事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赵元年和沈菀是孤儿被收养他就够震惊,现在还来两个,上哪弄这么多福利院出来的惨小孩子凑一起了。

“你没发现我长得和我爸妈一点也不像吗?”时雨说,“我是混血呢。”

是不像,但是没细想过,谁会主动往那方面想啊。

简单来说就是,四个人都是孤儿,小时候在一家福利院里待过很长时间,后来陆续被领养走了。

时雨说:“虽然我们现在看上去挺开心的,但是小时候过得很辛苦的。你爸妈虽然离婚了,但是你至少还有个爸,我们四个小时候可是啥都没有。”

他想了想又补充说:“也不是啥都没有,一起玩的小朋友还挺多的。”

这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吗!

时雨继续说:“我大概能理解你为什么觉得你爸的事都没啥了,我现在想想以前在福利院的日子,好像也没啥。”

傅景明看了看其他几人的表情,大哥好像就你一个人这么想啊!

他有点想跳船了,比惨也不是这个比法,这都什么事。

沈菀有些不好意思:“我不记得那时候了,我就记得和我爸妈一起生活的日子。”

“但是我妈前两年去世了,我现在还很想她。”

好了可以了,不要再说了,傅景明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受不住。

赵元年没说话,傅景明知道他在福利院过得不开心,不然他当年也不会那么害怕沈菀会再回去。

宋青山的说法比较客观:“文院长人很好,我们过得其实还可以。”

“但毕竟是孤儿,比起有父母的小孩肯定是要差很多,那时候如果有人来做义工,我们都很舍不得人家走。每次有人被领养走,我们也很羡慕,谁都想有一个家吧,何况那个时候小,对家的渴望也比较强烈。”

傅景明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直觉得自己算能控制情绪波澜不惊的人,直到宋青山面不改色地剖析完自己福利院生活,他承认差得远了。

时雨拍拍他的肩:“没关系,谁都有不如意的时候,努力再多活几天试试,说不定很快就好起来了。”

傅景明:“我也没想过不活啊。”这话说得他好像有什么轻生的念头似的。

时雨嘿嘿一笑:“我又不是宋青山,哪会讲什么大道理。反正就是,你别为你爸的事不开心,虽然好像也没有不开心,哎呀反正就是,你既然回樟乡了,就什么都用担心,咱们一起玩呗,日子在哪过都一样。”

沈菀说:“什么都不用担心,没事就和我们一起玩好了,不要不开心。”

宋青山说:“要开心一点,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赵元年:“我知道你现在挺开心的。”

傅景明锤了一下他:“你就不能继续跟着一起说点让我更开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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