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黎尔深深地看着他，这个人好似对什么都不关心，连自己的命运都不在意，却屡屡出现在战事最焦灼的地方。
如果真的不想参与，难道不应该躲着这些吗？
太矛盾了。
“好了好了，”司卡诺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我先走了，以后有空再叙旧。”
柠黎尔总觉得他并不想过多和自己多说话，不过也是，毕竟如果单从阵营的角度去看的话，他们两人其实是站在对立面的。
只是司卡诺对待一切的态度都太暧昧了，并且对他似乎真的没有恶意而已。
走到门口时，司卡诺朝他摆了摆手：“注意安全，这里真的不适合你行动，反正你们也有那么多人，不差你一个。”
说完他就走了，并没有给柠黎尔回话的时间。
柠黎尔没有听他的。
在洛修他们决定攻打这个星球的最后一刻，他没有跟着队友回到他们自己的安全营地，而是独身前往了中心社区一个较为繁华的地方。
衣架架巨大的战机遮天蔽日，停滞上空，带来震天的轰鸣声，或许下一刻，就会毫不留情地降下战火。
柠黎尔站在一片空地上，仰头看着这些以蓝天白云为背景的，身边是四处逃窜的人群。
上次他赤手空拳面对这些，还是在洛修的基地的时候，只不过那时有屏障保护，如今却是没有了。
哪怕导弹不打在他身上，就是余波，也足以让他丧命了。
和天空战机相比，此时的他是如此的渺小。
他握紧了双拳，巨大的恐慌让他的双腿都在打颤，但他依旧强撑着，他在赌。
远处一架战机开始向下扫射，远处传来一连串爆炸声，柠黎尔额头汗滴垂落，闭上了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排战机开始依次攻击地面，直到离他不远的一架战机开火，下一秒，余波就会把他的命带走。
然而也就是这一刻，他的手臂却忽然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那只手带着他，向远处疯狂跑去。
熟悉的感觉传来，柠黎尔睁开了眼。
司卡诺。
他果然一直在关注着自己的行踪。
司卡诺拉着往远处跑去，跑进了一个地铁口一样的屏蔽门，司卡诺带着他去了地下，柠黎尔进去一看，还真是地铁。
司卡诺喘着气，刚一站稳就朝柠黎尔劈头盖脸一顿输出：“你在那傻站着干什么？给大地当人肉盾牌呢？”
柠黎尔愣了一下，没有底气地嘟囔：“你这不是来了吗？”
“那我要是没来呢？！”司卡诺抓着头发一阵崩溃。
柠黎尔睁着一双纯良的眼眸：“没关系，就算你没来，我也和洛修打好了招呼，他不会朝我在的地方开炮的。”
司卡诺手上动作一顿，这才发现自己被耍了，他探着脑袋难以置信地问：“你是为了引我出来？！”
看着柠黎尔甜甜的笑，他更加疯狂了。
他指着柠黎尔语无伦次：“好啊你……好啊你！柠黎尔，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利用我！”
柠黎尔拍了拍他的肩膀：“消消气，我没有在利用你，我是为了跟你一起共患难。”
司卡诺睁大了眼：“？？？你还敢更不要脸一点吗？”
柠黎尔叹了口气，满脸真诚：“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司卡诺跟眼前的人大眼瞪小眼，不是，这个思维逻辑，这个说话方式，他怎么有点熟悉呢？？？
两人拌嘴期间，地铁到站，柠黎尔跟着司卡诺出了滑动门。
柠黎尔好奇地四处张望，却并没有看见出口，不，别说出口了，整个地下空间空旷的很，就连上地面的电梯都没有，唯一可见的，就是和他一样通过地铁到达这个地方的人。
还有好几个嵌在墙里的显示屏。
没有出口的地铁？
柠黎尔心下一喜，果然，他赌对了！
异族的民众，就是有类似地下防空洞的地方！而且他们连地铁都没有装，而是把所有的空间都用来建造地下防空洞，这是何等的规模。
随着人越来越多，大屏幕上的广告一切，竟换成了外面的直播，战火纷飞，高楼倒塌，可奇怪的是，竟然很少有人受伤，甚至街道上连行人都看不见几个。
同时广播还在空旷的空间里持续播报着：“您好，星球遭到了袭击，请您待在地下防空洞，照顾好您身边的老人和孩子，不要前往地面……”
刚才一直在和司卡诺交谈，没有时间仔细思索，柠黎尔这才回想起，刚才地铁几乎是走一小段路程就要停一下，哪怕是一个社区停两次，也远远不止那个频率。
莫非……柠黎尔大胆猜测一下，他们每个高楼地下都能直通地铁？
想通的那一秒，脑中思绪如火花般迸现。
这就说得通了，他们早就已经做好抵御入侵者的准备了！
然而他还来不及有自己的下一步动作就见显示屏上显示，远处，远处……
“洛修！快撤退！！！”
仅凭第一反应，柠黎尔按下通讯器，大声喊出了这句话，不管周围异族对他投来异样的眼光。
因为他看到在偌大的天空之上，一众战机之后，数道让人不可直视的能量光波刺穿大气层，竟生生将云层破开，足以遮天蔽日的战机在它面前显得那么渺小。
电光火石间，柠黎尔回想起了在课本上看到过的量子激光炮。
——与传统激光武器相比，其能量密度可提升12个数量级。
恍惚之间，他甚至都已经幻视了洛修被炸得粉碎，从空中上摔下来的画面。
不……
他的眼瞳颤抖着，失去了焦距，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开始变模糊。
好在通讯器那边咔咔两声过后，传来了洛修冷静的声音：“我没事，柠黎尔，冷静，那是前去试探的无人战机。”
听到那依旧冷静的声线，柠黎尔张了张嘴，他的世界好似一瞬清晰，可胸口的心脏一直怦怦跳着。
“那就好，那就好……”
柠黎尔握住自己不断颤抖的手，洛修没有看到的是，在劫后余生的那一瞬间，他的眼泪瞬间喷涌而出。
“你现在在哪儿？”
柠黎尔：“我在地下防空洞，洛修，这里很安全……”
“入口是哪儿？”
听到这句冰冷的话语，柠黎尔原本即将输出的音调好似一下子卡在了喉间。
他失去了对自己面部的控制能力：“你，不会是想……”
他想对这些人下手……
对方那边传来操控键盘的机械应，他声音依旧冷静：“这是能最快逼出西尔芙和温多林的方法。”
一时之间，柠黎尔的全身泛起寒意。
他知道这是战场，不是他的学校，两个种族之间的仇恨，也不是他和同学的小打小闹，但他还是没有办法说出口。
因为他的一句话，可能就会葬送这里所有异族的姓性命。
他们的罪孽已经很深重了，难道要让他余生都活在痛苦之中吗？
一旁的司卡诺好似知道他正面临着怎样的纠结，他抬手握上柠黎尔的双肩，用力摇晃着他。
“柠黎尔！我是担心你的安危才把你带到这里来的！你要是还有一点良心，就当做没有来过这里……”
“我、我……”
柠黎尔面色一片苍白，司卡诺后面的话，他已经听不清了，此刻的他满脑子都是……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一时间他真的好后悔没有听取司卡诺的话，在一切发生之前赶紧离开，而是把自己放置在了这样的情境之下。
可就在他大脑一片空白的这空档，通讯器那边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随之而来的，是洛修带了些紧急与慌张的声音。
“怎么了？！”
“报告指挥官，我们的基地被人发现了，正在被来自太空的量子激光炮轰炸，防护系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那边安静了几秒，洛修似乎是在思索。
片刻之后又传出了他再度恢复冷静过后的声音：“援兵到了吗？”
那边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和急促的电子机械音过后，传来了回答：“报告，十二军到了，马上着陆。”
“十二军听令，”洛修起身，袖扣与桌面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带着机甲队前去寻找地下防空洞的入口。”
柠黎尔张着嘴愣在了原地，他这时才明白，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他可以阻止的。
咔。
通话切断。
柠黎尔六神无主地蹲坐在地上，抱住自己的头，任凭司卡诺怎么叫喊也没有反应。
……
人族与异族的矛盾早在那次全球范围内的侵袭中撕开了勉强维持的和谐，彻底爆发。
到了现在，他们的矛盾不可调和，大战必不可少，而这一刻，比的就是时间了。
看看是洛修能先控制住异族群众，还是西尔芙的量子激光炮能先攻破他们的防护。
谁的动作更快，谁就能抢占先机，获得优势。
整个地下防空洞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他们在柠黎尔的身边来来往往，发出或惊恐、或哭诉、或兴奋的叫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