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首先闯入南枫视线的就是摆在桌子上的大模型。
他起身靠在墙壁上，回想起昨晚宁嘉的解释和两人的拥抱心情很好地哼哼两声。
刷牙刷到一半南枫侧身从卫生间里伸出头看着礼物傻笑，洗漱完换衣服换到一半南枫又对着礼物露出眯在一起的笑眼，临出门前他微微屈膝俯下身欣赏宁嘉亲手做的模型伸出手拍了拍宁嘉的小人，心满意足地出门了。
宁嘉睡眼惺忪地从房间里走出来，见他哥一副满面春风的模样理解不了一点：
“不是，你不困啊？”
昨晚一套生日流程走下来等宁嘉终于钻进被子里的时候时针已经朝着一去了，宁嘉向来是个缺觉的，一点睡六点半起的作息对他来讲堪比酷刑。
“我睡够了。”南枫见到闹起床气的宁嘉只觉得可爱，伸手揉了揉宁小狗蓬松的头发，称心如意地下楼吃早饭去了。
宁嘉还沉浸在没睡饱觉的烦躁里，抬腿就要踹南枫转念想起这人今天是寿星又怯怯把伸出来的腿放下了。
有气没处撒的宁嘉对着空气打了一套组合拳，也趁机清醒了一下。
“来！长寿面！”楼下的南枫已经嗷嗷待哺地坐到了餐桌前，宁东云围着围裙上菜，两碗香喷喷的清汤面还冒着热气，“趁热吃！”
宁东云是个做饭好手，工作越来越忙以后下厨的机会少了些，但生日这天必定会准时送上一碗手擀长寿面。
南枫馋这一口很久了，宁嘉也已经闻着味跑了下来，两个血气方刚食量大开的大小伙子速战速决地喝完面。
“爸。”宁嘉嘴里还在嚼荷包蛋，嘟嘟囔囔地夸人，“退休开个面馆吧，要不可惜这手艺了。”
宁东云给两个着急上学的煮好面也没闲着，转身又做起他和郑晓晓的炸酱面，听到俩人吃得香他也成就感满满：“我这手艺服务你们娘仨就够啦。”
“宁叔，这酱太香了。”
厨房里油声滋滋，宁东云手上炒酱的动作没停：“还能吃吗小枫，再来一碗啊？”
南枫馋是真的馋但饱也是真的饱了，连忙摆摆手说自己吃不下了。
“我留点肚子吧，要不晚饭都不用吃了。”
话不是白说的，上到四节课南枫都还觉得一肚子面条没消化完。
“南枫，来。”十四班的数学老师韦丽睿路过教室探探头，玩味地朝南枫招招手，“送你个生日礼物。”
班里安安静静写卷子的人头一颗颗抬起来，怨声载道：“睿姐偏心万年老一！”
“课代表待遇这么好啊！过生日还有礼物！”
“不公平！”
“早说啊，待遇这么好我也整个课代表来当当。”
韦丽睿笑这帮学生沉不住气，故作神秘地半个身子藏在门外。
宁嘉看着韦丽睿的表情就知道没好事，共情地拍拍南枫肩膀，果然下一秒就看见韦丽睿从背后伸出熟悉的一打A4纸。
“帮本宫改一下小测卷。”
班里顿时笑成一团。
“老师你这是虐待寿星！”
“枫哥！硬气点！马上毕业了这课代表不当也罢！”
南枫早猜到韦丽睿找他没好事，玩笑地学着古装剧里下人的模样拍拍袖子接过一打试卷：“嗻。”
说完他顺手翻了两下却发现一打高二的卷子：“睿姐这怎么还有高二的卷儿啊？”
“代课班的，忙不过来了。”韦丽睿最近在帮高二请产假的数学老师代课，或许学校就是看她这个状元班任课老师太清闲，一刻不等地给她派了新活儿，“这不赶紧找我课代表求助来了么。”
南枫手比OK的手势：“使命必达睿姐。”
“高二这打儿你帮我改一下选择填空就行，然后咱班的卷儿你改完再统计一下错题，晚自习的时候集中讲一下错的多的。”韦丽睿一看确实课排的满，讲话的声音都带着一丝沙哑。
“老师我晚自习请假了。”
“啊，你瞧我这记性。”南枫和宁嘉的生日都在学期内，连续四年的规律请假老师们也已经习惯，“那你把错题统计的结果放讲台上吧，晚上我过来讲。”
南枫接下任务坐回座位改起卷子，小测卷基本都是选择填空题改起来很快，南枫笔下生风没一会儿就把试卷改完了，整理高二的卷子放在一旁，开始统计自己班的错题。
十四班在这种小测上出问题的比较少，所以韦丽睿通常才能放心把讲错题的任务交给南枫。
老师交代的任务都做完南枫又翻出往年卷重新刷起来，枯燥的一上午又在笔尖的沙沙声中度过。
前两天陆续有学校开放了报送申请的线上通道，十四班很多人都已经递送资料，这之中也包括南枫和宁嘉。
冬天通了暖气，教室里暖哄哄的很舒服，但原本就不湿润的教室也因此变得更加干燥。
宁嘉和南枫平时都不爱喝水，郑晓晓变着法儿地给两个小孩买茶包，今天红枣枸杞，明天陈皮普洱，俩人在教室里总抱着个保温杯老干部似的吹吹，慢慢带起一整个十四班的喝茶风潮。
于是这两天课间路过十四班的人就能看到班里三十个端个保温杯吸溜吸溜喝茶的老干部，嘴里念念叨叨关于报送申请和海本面试的事情。
李耀光就是这时候来找南枫的，下午的大课间时间长，但冬天大家也不爱出教室，一个个都抱着保温杯或者暖水袋窝在座位上。
坐在门口附近的梁彤彤先发现李耀光左顾右盼的身影：“同学，你找谁啊？”
李耀光伸进来一颗头，课间大家都在聊天，李耀光的声音又不大，梁彤彤有些费劲地抬起身子凑近辨认才听清他说找南枫。
“枫哥！有人找！”梁彤彤响亮的声音把李耀光吓了一跳，又怯生生地把门关上了些。
“同学。”梁彤彤坐在门口最烦来回开门扇风的人，对着陌生同学却不好发作，“要不你进来等？”
李耀光看了一眼裹紧腿上外套的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赶紧挤进教室把门关紧了。
不进来还好，这下一进来整个班的人都朝他看来，渐渐有人认出李耀光就是全校大会那天被人打了一巴掌的高二学生。
班里轻快的聊天声渐渐变小，南枫很好奇李耀光怎么会找来：“什么事？”
李耀光这才想起自己没说来意，连忙补充：“韦老师让我来拿卷子。”
南枫没想到韦丽睿托他改的卷子竟然就是李耀光班的，改的时候他速度快只顾画圈打钩根本没注意其中有一张卷子的姓名处填着李耀光三个字。
趁着南枫拿卷子的间隙宁嘉两三步跨到李耀光面前怼怼他：“我还以为你有良心呢。”
李耀光没想过宁嘉会来跟自己搭话，全校大会被李德峰闹了一通之后五个人结伴吃了一段时间饭，但后来因为高二高三作息的时间差又慢慢分开了，主要也是通过宁嘉几个人的帮忙和学校的澄清，谣言慢慢淡去后李耀光也算渐渐融入了高二七班这个集体。
也便没再主动找宁嘉他们吃饭。
宁嘉已经帮了他很多，他不能再给宁嘉添麻烦。
“什......什么？”李耀光反应迟钝。
“你这么畏畏缩缩干什么。”宁嘉见李耀光畏手畏脚就心气不顺，叹口气后提醒道，“今天是我哥生日，你忘啦！”
李耀光惊讶的表情在脸上散开，正巧南枫攥着卷子走近，他下意识就地立正打报告似的跟南枫说了句生日快乐。
南枫被他逗得笑了两声：“谢谢你。”
他们曾经也是互道生日快乐叽叽喳喳聚在儿童餐厅里分享同一块生日蛋糕的好朋友。
李耀光在休学的那一年里曾反反复复咀嚼回忆五个人玩在一起的时光。
对他来说，在充斥着恐惧的生活中，和宁嘉几人一起打闹玩笑的日子是鲜少可以喘息的时刻，在朋友间的游戏里他可以放肆做自己，可以跟小伙伴在放学后的球场上偷偷说着老师的坏话，控诉某一科作业每次都留的很多。
这些对李耀光而言都是无比珍贵的记忆。
其实对于其余四个人同样也是。
原本聚在教室后面跟同学聊天的李木子和许子奇也凑上来，李木子还是一副嘴巴不饶人的模样。
“干嘛来了啊？”
许子奇在一旁搭腔：“可能缺人吃饭又想起我们了吧。”
李耀光信以为真连忙开始解释，说了没两个字又被李木子叫停：“你怎么还是这么不经逗啊。”
“跟南枫说生日快乐了吗白眼狼。”许子奇依旧嘴不把门儿。
“行了你。”宁嘉抬手照着许子奇胸口拍去，“说过了说过了。”
李耀光看着他们这幅熟悉的嬉闹样子终于轻松地开怀笑出来。
大课间结束的铃声响起，几个人没能再多说什么话，李耀光急匆匆地往敏学园跑回去。
南枫看得出李耀光走后宁嘉的心情一直很好。
下午的课如期结束，俩人收拾书包去校门口找已经来接他们的郑晓晓和宁东云。
今天平市又下了雪，白茫茫的雪雾中两个身影一起朝着校门口走去，校道上新落下的雪落在已经被学生踩实的雪道上，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在安静的校园里传出。
宁嘉一蹦一跳地轻快模样在南枫眼里活像一只冬天冲进雪地里撒泼的萨摩耶：“你心情很好。”
宁嘉跳着转过身，不小心一个打滑赶紧稳住下盘双手张开站稳脚，南枫被他雪地里旋转跳跃的动作吓个半死，在压得这么紧实的雪地上摔一下少说也是一个淤青。
“大哥，你小心点。”
宁嘉心情好才不管南枫唠叨：“哥，谢谢你。”
南枫在风雪中眨眨眼睛，悄悄放慢了走路的速度。
宁嘉在他前面不远的地方左右摇晃，行径路线呈S形：“谢谢你愿意纵容我。”
宁嘉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南枫，面对李耀光被家暴多年的事实，他内心并无太多波澜，正如他说的，这些都是李耀光自己的课题，他无暇关心那么多。
但南枫理解宁嘉的心情也从未对他“以德报怨”的行为出言制止，甚至陪着他一起走向一个人吃饭的李耀光。
他知道南枫这样做不仅仅是因为纵容自己，更因为南枫相信自己。
南枫相信宁嘉并非菩萨慈悲无处可施，也并不是要将过去的事一笔勾销。
他不是在帮李耀光，而是在帮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