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扶蓁眸底闪过犹疑，没能马上回答慕云筝的话。
看着目光如炬的慕云筝，赵扶蓁一时心中竟有些心虚，垂下长睫扯出一抹尴尬的笑：“阿筝，恐怕…现在还不行。朕方登基，地位不稳，若力排众议让你做皇后，那群老臣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赵扶蓁软声祈求道。
慕云筝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面上却失落难掩，想把头别过去却被赵扶蓁按着双肩强迫她直面他。
赵扶蓁剑眉皱起，语气带着些许小心翼翼：“阿筝，但是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愿意入宫，朕会让你做后宫最尊贵的女人。”
慕云筝顿住，杏眸抬起看向赵扶蓁：“可妾身若没记错的话，陛下尚在东宫时，是娶了四妹的吧。陛下不能让妾身做皇后，这位置可不就是留给她的？”
赵扶蓁指尖收紧，薄唇微微勾起：“阿筝这是醋了？”
“这…”慕云筝没想到他会往这方面想，不禁有些语塞。
鲜少见到眼前女子有过负面情绪，赵扶蓁忽觉得心里一阵蜜里调油，觑着慕云筝形状姣好的唇，心下一动。
他已经多少年没有吻过慕云筝了，想到那丝绸锦缎般的柔软触感，赵扶蓁便如同久旱逢甘露般急不可耐地俯身想印上她的檀口。
倏地，一只手覆上了他的嘴，打断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慕云筝视线游离，微翘的鸦羽乱颤：“陛下，不行……”
赵扶蓁愣愣地看着她将手移开，有些不解道：“为何？”
慕云筝对上他的视线，多么想告诉他此刻她的真实想法。
因为她觉得很恶心，无比恶心。
但她不能。
慕云筝只能蹙起眉，泫然若泣道：“妾身今生还未恢复记忆时，为那姓贺的皮相所惑，与他……”
赵扶蓁意识到什么，抓住慕云筝的手，声音喑哑，隐隐彰示着他的愤怒：“他对你怎么了？”
“彼时妾身与他竟然两情相悦，”慕云筝空着的那只手执起丝帕，拭去眼角不存在的泪，“因而私相授受，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过了。”
慕云筝低头瞥见掌心握着的那只手青筋迸起，似是在竭力隐忍着，嘴角不禁漾起些许微不可察的笑意。
“妾身好后悔，好后悔。怎么能与仇人巫山云雨，行鱼水之欢…所以妾身害怕做这些事，害怕想起沉湎于情事欢愉时，对陛下不忠的自己。”慕云筝语调婉转，如泣如诉，最后柔弱无助的倚在赵扶蓁怀中。
赵扶蓁看不见的地方，慕云筝看似自怨自艾的眼神中，是难以掩藏的嘲弄。
赵扶蓁，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在原地等你？
无论你有何种托辞，在你将我拱手让给他人以换前程时，我就不可能再原谅你。
你根本不配和贺子规相提并论。
慕云筝戏演得并不逼真，却能骗过已经陷入嫉妒和恨意之中的赵扶蓁。
“陛下，妾身的身子已经给了别人，还不能与您…您会不会不喜欢妾身了？”
慕云筝说完，与赵扶蓁拉开些距离，好整以暇地掀起眼帘看赵扶蓁张狂的模样，欣赏着他的丑态。
却见赵扶蓁一张芙蓉绣面被气得几乎七窍生烟，眉宇间被一片黑云笼罩着，紧抿着薄唇道：“阿筝，怎么会呢，都是朕的错。”
他清亮的眸底此刻迸出了好几条血丝，嘴角抽搐着想强牵出一抹笑：“没事的，阿筝。”
“朕会一直等，等到你放下心结，彻底接受朕的那一天。”赵扶蓁瑞凤眼噙着足以融化冰雪的柔意，却再也捂不热慕云筝的心。
慕云筝垂眸，唇畔撩起，却笑不达眼底：“有陛下这句话，妾死而无憾。”
赵扶蓁听她这么说，立刻用食指堵住慕云筝的唇：“不许这么说，朕要看你好好活着，朕不想再失去阿筝了。”
说完，赵扶蓁眷恋的揉了揉她的唇瓣，深吸一口气，想到什么般让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内心再次愠怒起来。
“至于贺子规，朕不会放过他的，朕要让他千倍百倍的奉还朕如今的痛彻心扉。”
慕云筝眸光一颤，试探性问道：“陛下想做什么？”
赵扶蓁面色阴沉，话中寒意难掩：“自然是杀了他。”
“还要让他死得极为痛苦。”赵扶蓁凤眸微眯，几乎是咬牙切齿着将话说完。
慕云筝身躯僵住，一时失了分寸，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别，别杀他。”
敏锐辨出她话语中的不舍，赵扶蓁倏地看向慕云筝。
“他让妾身陷泥潭，妾身还这么多年枉认他作有情郎，妾身…想好好报复他，慢慢折磨他。”不知自己解释能否让赵扶蓁满意，慕云筝抬眸对上他的双眼，看到了赤裸的怀疑。
赵扶蓁勾起一抹虚伪的笑：“阿筝，斩草要除根，贺子规为人狡猾，若不杀了他，此后不知要生出什么事端。”
慕云筝心道糟糕，忙变换神色，佯装嗔怒道：“陛下，您不是说过要补偿妾身吗，妾身这一点点心愿，你都不能依了？”
说完，她赌气似得扑进赵扶蓁怀里，低低啜泣起来。
赵扶蓁放在半空中的手顿住，觉得眼前人像只张牙舞抓的小猫似的惹人怜爱。
或许慕云筝不愿杀贺子规只是为了报复，并非自己想的那样。
只是不知，阿筝何时这般小女孩心性，这幅他前世未曾见过的模样倒是…
格外的可爱。
赵扶蓁心中暗喜，将手放在慕云筝腰间，温柔款款道：“是朕多疑了，便照你说的做。”
“这一世，朕会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你。”赵扶蓁在慕云筝耳畔呢喃着：“阿筝，七日后，等朕给你的好消息。”
慕云筝神情一滞，眸含疑惑。
*
七日后，摘玉阁。
听雨站在慕云筝身旁，踌躇看向慕云筝：“大人…不，娘娘，这粱公公怎么还未来？”
梁公公粱景，是赵扶蓁现在身边最有权势的宦官。
慕云筝面色沉静，瞥了一眼天边渐昏的天色，没什么情绪道：“许是有事耽搁了，再等等吧。”
听雨蹙眉，拧着手中丝帕，心中很是为慕云筝惋惜。
皇后在时，慕云筝是宫中呼风唤雨的宠臣，多么风光。虽看似柔弱，却是个外柔内刚的温柔刀，谁见了不得叫一声慕大人。
如今却只能寄人篱下，被困在这狭小的一方天地，依仗着赵扶蓁的恩宠度日，要和自己的妹妹争抢一个男人，现在连一个宦官都能给她脸色瞧！
她选择入宫，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不过也是逼不得已吧。
听雨摇了摇头，不禁为慕云筝扼腕叹息。
慕云筝什么也没想，只静静地等待着，直到殿前朱门外终于传来动静。
一个朱衣宦官陪着笑从殿外走入，慕云筝定睛一瞧，赫然看见了他身后一群宫人们拥簇着的赵扶蓁。
赵扶蓁身着一袭赭黄龙袍，满面春风得意向慕云筝走来。
慕云筝见状，连忙施施然行了一礼：“陛下怎的来了？”
赵扶蓁两手将她扶起，一片柔情道：“想给你一个惊喜。”
慕云筝烟眉微挑，看向一旁的梁景。
只见他略微弯着腰将手中圣旨展开，昂声徐徐道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中舍人慕氏，温敏恭顺，端良敬慎…”
“着即封为贵妃，念其久居宫闱，恩赐仍居摘玉阁，钦此——”
梁景说完，将圣旨阖上，满面堆着笑看着慕云筝：“贵妃娘娘，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陛下为您与前朝官员据理力争，替您争取了这贵妃的位置。而此前的太子妃，可是只封了妃位呢。”
慕云筝怔愣着俯首将圣旨接过，而后眸瞳震颤地看向赵扶蓁，却见对方眼含期待，似是想得一个夸奖。
她略微沉吟，将疑问说出了口：“为何太子妃没有入主中宫，这不是有违祖制么，陛下您是怎么做到的？”
“朕是皇帝，九五至尊，朕想做的事又有何不能做到。”赵扶蓁语含得意，朝她走了几步。
赵扶蓁牵起慕云筝的手，丝毫不在意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在朕心中，你永远是朕的妻。这后位，自然也是只能给你。可惜现在，还不能顺理成章的唤你一声梓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