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颂安很久没有见过汲飞语了，后者也不是爱在社交软件上分享近况的性格，仔细算算，两人除了节假日时会相互问候，倪颂安几乎是对汲飞语的消息一无所知。
“请2032号取餐。”
店内的广播叫到了倪颂安的餐号，她在柜台前拿到冰美式和芝士厚蛋堡后，转身走到了汲飞语那一桌的空位旁，坐了下来：“学姐，要吃点儿东西吗？”
厚蛋堡被推向汲飞语的手边，散发着香浓的味道，极大地勾起了人的食欲。
汲飞语抬头，泪眼朦胧，不过还是认出了倪颂安是谁：“学妹？你怎么在这？”
倪颂安看见汲飞语吞咽了下口水，心中的猜测成真，能一大早就在咖啡店里对着电脑哭，估计不会想起吃早餐：“早上不吃东西对身体不好，如果你需要纸巾的话，我这边也有。”
“……我自己有纸，不用了，谢谢你。”汲飞语自己掏出了纸巾擦掉眼泪。
“学姐不介意的话，其实可以跟我倾诉一下烦恼的。”倪颂安关心道，收回了对方没有接受的厚蛋堡。
汲飞语眼神闪烁，慌乱地垂下脑袋：“没事，只是一些小事。”
“只是小事吗？好吧，但是假如有需要，你说出来，能帮你的我会尽量去帮。”倪颂安见她没有要倾诉的意思，还是留了自己的承诺。
汲飞语低头，睫毛颤动着，透露出她情绪上的不安与焦虑。
说罢，倪颂安没得到汲飞语的任何回应，只得叹了口气，起身就要走出咖啡厅，却听见汲飞语忽然叫住她：“等等，学妹，你说的能帮我……是真的吗？”
倪颂安停下脚步：“当然了，只要是合理的请求。”
“……那，学妹你能借我点儿钱吗？”汲飞语追上来，声音很忐忑。
“你要借多少，借来干什么？”倪颂安向她确认道。
汲飞语答道：“十万，可以吗？我妈妈最近生病了，我攒的钱根本不够给她治病……”
原来是这样，倪颂安理解了她的心情，十万对自己来说是可以承受的代价，所以没有怎么犹豫便答应了汲飞语：“那你有空了打个欠条，把银行卡号发给我，我可以下午就给你转账，给阿姨治病要紧。”
两人重新坐回桌前，等汲飞语写欠条的同时，倪颂安和其她与汲飞语相识的同学打听过，好几个人都说汲飞语家里条件本来就一般，最近似乎还出了些变故，应该没在骗人。
倪颂安心中稍定，汲飞语也写好了欠条，给倪颂安递过来。
“所以你今早哭是因为在担心钱不够吗？”倪颂安接过来，确认没有细节上的毛病，又还给她，“我们下午四点在这家店见面，到时候我给你转钱，你再把欠条给我。”
“有一部分是，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工作太难了……”汲飞语点头同意，脸上的表情很不好意思。
倪颂安追问：“我记得你的课和实验很多来着，你是出来找了实习？”
汲飞语摇头：“是周老师给我推荐的机会，我自己找不到这种工作。”
“那你现在每天的工作是？”倪颂安瞥了眼她的笔记本电脑，上面的布局很眼熟，倪颂安之前也用过这款软件，“给园区做规划吗？”
“嗯，周老师介绍了好几个外包任务，我看报酬很多，都接了下来。”汲飞语解释道。
“好吧，那你好好加油，也祝阿姨早些康复。”倪颂安安慰她几句，既然已经解决完事情，便和人道别，赶着回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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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颂安按下电梯，开始等待着，过程中再次打开手机，看见屏幕上一连弹出来好几条消息。
刚刚被倪颂安询问过、但没立即回复她的一位同学发来新的短讯，似乎很着急，还打了几通语音电话。但倪颂安忙着和汲飞语说话，根本没注意到。
【查沁：等等，她是问你借钱了吗？你借了吗？不要借。】
【查沁：我刚刚在地铁上，信号弱没看见，希望还来得及。】
【查沁：她家这事很复杂，你最好别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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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沁：未接通话】
【查沁：你不会已经借了吧？看到后马上回一下。】
……
倪颂安翻完消息，蹙起眉毛，回复对方。
【倪颂安：还没借，我打算下午转给她来着，汲飞语学姐说母亲生病了，问我借了十万，所以我过来打听一下是不是真的。】
另一边的查沁飞快回道——【查沁：她搁那春秋笔法呢！你别信！】
没等倪颂安问具体情况，查沁便转发了几个私人群聊的聊天记录。
【查沁：你先看我转的聊天记录，看完就懂了。】
倪颂安依言照做。
里面的内容是她们学院里的新鲜八卦，是一个同学在学院勤工俭学时听其她几位老师闲聊知道的。
而查沁之所以急着要倪颂安看，是因为事件的主要人物就是汲飞语。
汲飞语母亲生病是真，但汲飞语却没有告诉倪颂安，她的妈妈就是被她给气病的。
汲飞语花钱大手大脚，欠款逾期，催还款的消息都打到汲飞语的家人以及同学这里来了，大家这才知道汲飞语超前消费欠了几十万。
而她的导师周叶嘉得知此事，竟还帮忙收拾烂摊子，说汲飞语只是一时糊涂。
可谁知过了段时间，汲飞语又跑过来朝人借钱，和她交好的同学借了也就算了，那些跟她不熟的也没被放过。
她简直是把周围人薅了个遍。
在母亲的追问下，汲飞语才崩溃承认自己没有交代完所有的欠款，留了一点儿给自己，认为只要好好工作就能够还完，但欠的债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
上次还心软的周叶嘉这次也没帮她说话了，汲飞语的经历传遍了整个学院，众人都感到唏嘘。
【倪颂安：所以你不让我借钱的原因就是可能收不回来了吗？】
【查沁：对啊，这摆明了就是个无底洞。她妈妈生病了，没人能管着她，我倒是听说周老师还很怜悯她，给人介绍了好几个赚钱的项目呢。】
【倪颂安：这样啊，谢谢你的提醒。】
【查沁：没事儿，我就是担心你好心没好报，这种人很难救的。】
……
聊天内容到此为止，倪颂安已经明白如果自己没收到这则消息，下午直接给汲飞语转了钱过去，估计再也收不回来了。
但她和汲飞语约好了时间，现在毁约又不太好，倪颂安还是决定和她见一面，当面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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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倪颂安准时来到她们约好的地方，汲飞语已经在这里坐着等她了。
“不好意思，学妹，实在是麻烦你了。”汲飞语把欠条和笔递过来给倪颂安，期待地看着她。
“……学姐，我早上和其她同学打听过了，对不起，我可能没法给你直接转账，但是我这边可以给你提供工作机会。”倪颂安事先准备好了其她解决方案，要她完全拒绝帮助汲飞语也是不可能的，毕竟是自己先问起对方的近况。
“可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汲飞语的表情有一瞬的扭曲，但在察觉到自己声音的尖锐引起了周围顾客的注意后，汲飞语的气势又弱了下来。
倪颂安知道这事不会顺利解决，心平气和地劝道：“我需要评估一下帮助你的风险，其她人都告诉我了，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借给你钱，有很大的可能拿不回来。”
“所以我会试着找人帮你母亲治疗，但是我不会给你提供钱，这样做，你可以理解吗？”
汲飞语闻言果然冷静了些，片刻后她抬起头，脸上的神色依旧阴郁：“她们都跟你说了什么？说我咎由自取是吗？”
“没有，她们没有说这种话，我们只是为你感到惋惜。”倪颂安否认掉她无端的猜想。
“惋惜？既然惋惜那为什么不来帮我？”汲飞语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
倪颂安赶紧安抚她：“我们没有不帮你，你的同学、亲友不都借过你钱了吗？我听说周叶嘉老师也多次为你说话，你早上不还跟我说，那些工作项目都是她为你介绍的呀。”
“呵？她给我介绍的？”提起周叶嘉，汲飞语突然冷静，“你怕不是不了解她吧？”
“我为什么欠那么多钱，为什么找得到那么多借款渠道，就有她周叶嘉的一份功劳！”
倪颂安一愣，没有想到汲飞语还牵扯出了周叶嘉，听起来，周叶嘉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貌似不是正面角色。
“周老师？她做什么了？给你提供借钱的渠道？”倪颂安只能从汲飞语的三言两语中拼凑事情的全貌。
“她做什么了？她做的多了去了，一边安慰着我让我还款，一边给我介绍新的地方借钱，拆东墙补西墙，然后还给我安排数不尽的工作，美其名曰帮我想办法挣钱。”
汲飞语冷哼：“我看周叶嘉是巴不得我多欠点儿钱呢，好给她当牛做马。”
事情的关键之处被汲飞语一下子抖落出来，倪颂安被周叶嘉的行为惊得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若是说周叶嘉人好吧，那也确实，说她人坏吧，这点也是真的。
倪颂安没见过说有哪个人给自己的学生介绍贷款的，除非是助学类的。
她沉思片刻，问汲飞语：“你确定她给你介绍的不是助学贷款吗？”
不排除汲飞语又在颠倒黑白的可能，所以倪颂安仍需确定一番。
“助学贷款我早就自己申请了，关周叶嘉什么事。”汲飞语否认。
倪颂安微讪，在这事上暂且相信汲飞语。
“总之，我能为你提供的帮助只有两项，帮你的母亲治病，以及介绍工作。”倪颂安起身，“不管你怎么想，我对你没有恶意，也没兴趣戏弄你。”
“你如果愿意的话，明天给我个答复吧。”
汲飞语沉默半晌，在倪颂安抬脚前叫住她：“工作就不需要了，拜托你帮我妈妈治病吧，我会想办法还你钱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