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应彪以前常常做着一个梦。
梦里有一双柔软温热的唇,总是浅浅地吻着他,在他沉醉其中时,那个人突然抽离,那双明亮的眼睛含笑看着他,嘴角显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轻声说:“我走了。”他震惊得无法动弹,张着嘴却什么也喊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人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日光里。这曾是他的青春岁月里挥之不去的梦魇,好久都没梦过了,毫无预兆地,这两天他又开始做这个梦了。
崇应彪从梦中醒来,一身的疲惫,他摇了摇头,把思绪从梦境中拉回,骂了自己一声:“神经病。”然后起床去洗漱,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中滴着水滴、冷白色的俊脸警告说:“万事大吉!别胡思乱想!”
9月29日的凌晨2点15分,一切整理完,崇应彪戴上银色的戒指,揣着那把从未在实战用过的小型手枪,踏上他此生最重要的一场战役。
今夜云遮雾罩,看不见半点星光,黑透了的乡野车道上疾驰着三辆车,排头的是一辆老旧的桑塔纳。崇应彪神色冷峻,沉默地开着车,偶尔透过后视镜瞅了瞅坐在后座的两个人,阿青和三仔。不一会,三辆车停在废弃的楼房前,阿青问崇应彪拿了钥匙,带着大家下车,下来后环顾一圈,然后趁着夜色打开一扇门,大家鱼贯而入,随后老旧的窗帘里透出森白的光。
崇应彪一进门就用余光撇了一眼靠墙的那一排档案柜,然后不动声色地跟上了阿青的脚步。白炽灯强烈的光芒透过缝隙照进了档案柜里,伯邑考和杨戬全副武装,穿着防弹衣,双手握着枪,侧身静静地躺在柜子底部,眼睛始终盯着前方,丝毫不敢松懈。他们已经在柜子里躺了快一个小时了,虽然隔着铁板,那帮毒贩的声音却听得很清楚。
“阿青,猫爷他们大概什么时候到?”那个上次和崇应彪差点干架,总是梳着油头的男人有点不耐烦地问起。
“等吧,你他妈急什么?天亮之前猫爷肯定到。”阿青的语气也很烦躁。
另一个毒贩小头目奉承地插话:“就是,急啥,你把钱带好了没有,别待会货到了拿不出钱才是笑话。”大家也跟着笑起来。
“你他妈这不是废话吗?不拿钱拿命交易啊,没看到老子手上的皮箱吗?眼瞎啊?”油头男依然尖酸刻薄,转头又问阿青,“猫爷这次的货怎么那么贵啊,800元1克,我算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
“呵呵,”阿青冷笑一声,“这是最新产品,听说只有他联系的这个基地有生产,成瘾大、效果好、兴奋度高,现在是国际上的热门货,好些外边的人想买还只能买高价二手货。人家那边是看着闻老大的面子,才给的这个价,一手货拿到国内这个价格,你偷着乐吧。”
有人也随口问道:“这次货有多少?”
“猫爷没说,只透露给我们10条,我估计他至少有20条,其他他要带上去再卖。”
“我操。十条,咱卖给城里那些人也能狠赚一笔。”一个络腮胡的光头汉兴奋了。
“哈哈,只要这条线稳住,以后都是好日子。”另几个人也跟着高兴起来,气氛开始活络,大家插科打诨聊起了天。
崇应彪始终冷静地旁观着,偶尔附和冷笑几声,他的心思有一半在那个档案柜里的伯邑考身上。他们自从上次作战会议后就没见过面了,俩人都在认真备战这次抓捕行动,为了那个共同的目标。
正在大家聊得起劲时,一个小头头百无聊赖,独自走向档案柜,崇应彪心都提起来了,随口喊了声:“木头,吹牛了,过去干啥呢?”
“无聊,”木头回头看了一眼崇应彪,走到档案柜前,“想看看这档案柜里有啥?”
“没啥,我以前看过了,一堆废纸。”有人回了句。
木头定在档案柜前,突然打开了中间的柜子,“哗啦”掉出一堆废旧档案和扑鼻的灰尘,他“阿嚏阿嚏”打了几个喷嚏,然后迅速关上了档案柜。崇应彪这才放心了。
时间缓慢地流逝着,临近凌晨5点半时,一辆黑色的境外车开进厂区,停在了那三辆车旁。车上下来6个人,5男1女,提着一个手提箱,男人们都拿着枪,为首的男人长得十分粗犷,浓密的头发,一脸的络腮胡,一看就是黑白通吃的道上人。猫爷终于来了。
阿寿上去敲开了门,猫爷领着几个人迅速进去。门刚关上,暗处观察这一切的邓婵玉回头给了副队长一个手势,带领着23名警察悄悄把这个旧房围了起来,准备来个瓮中捉鳖。
“猫爷,我们日盼夜盼总算把您盼来了。”阿青和几个头目目光发亮地把猫爷一伙人迎进门。
猫爷眯着棕色的眼睛环顾一周,对阿青等人问道:“钱都带来了吧?”
“带了带了,您看。”他给了三仔一个眼神,对方立刻蹲在地上打开皮箱,里面是满满一箱的纸币。“我这里总共带了200万,剩下的通过银行转账给您。其他地的兄弟们都是行李箱备着的。”
猫爷露出满意的笑容,爽朗地笑了,“行,大家伙够兄弟,我这里有十条,大家备好现金过来认购。”他打了一个响指,阿寿上前蹲在地上打开随身携带的黑色皮箱,里面躺着10条包装好的贴着“MWM”标志的新型毒品。
这伙毒贩都兴奋了,嘴里情不自禁地叫骂着“我操”等粗话,纷纷围上来准备购买这批货。
正当大家兴奋上头的时候,南门外响起两声清脆的枪响“砰砰!”铁锁被打断,滑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所有人都惊呆了,回头望着南门。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背后档案柜门突然被踢开,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如两道深蓝色的闪电从里面飞出,迅速左右站定,举枪望着他们。
“所有人员举起双手蹲下!”伯邑考和杨戬神色冷峻,冷酷地发出命令,手中的枪死死盯着他们,并慢慢朝他们移动。一直靠在东门的崇应彪也立刻掏出了枪,对准了这群毒贩。
巨大的变故瞬间吓坏了一些人,惊魂未定中,南门洞开,门外站了一排全副武装的警察,居中的邓婵玉也双手托枪瞄准这群人,喊道:“立刻蹲下!”
万分危急时刻,猫爷和身边的枪手抬枪击碎天花板的三个白炽灯,屋内霎时陷入黑暗。带枪的毒贩瞬间利用这一有利情况寻求突围。顿时这片黑暗中枪声四起,喊叫声此起彼伏。
伯邑考、杨戬、崇应彪闪躲着子弹,并时刻寻找机会反击。循着黑暗中透进来的晨光,伯邑考贴着西墙,瞄准时机给了一个正在扫射门外的毒贩一枪。“砰”!那毒贩应声倒地,血溅当场。
瞬间又有子弹射来,他侧身避过,子弹击碎了玻璃窗,碎片四射。“砰!砰!”两声,崇应彪和杨戬也在错身之时解决了两个毒贩。崇应彪一回身,跃到伯邑考身边贴墙蹲着,俩人举着枪在昏暗的光里相视一笑,然后又在飞来的子弹中飞身弹开,继续战斗。
五束强烈的手电光从门窗照进来,屋内一切清晰可见了。邓婵玉带头冲了进来,一枪解决了一个正在向她射击的毒贩,但是她身边的战友却不幸击中肩头,摔了出去。正当猫爷想补一枪的时候,右手突然剧痛,枪脱手飞了出去。伯邑考一枪废了他的手臂,他疼得跪了下去,战斗结束了。
警员们迅速涌入将这群毒贩团团围住,毒贩们双手高举,蹲在原地。警员们一些上前给他们拷上手铐,一些清理现场,门外警车鸣笛,预示着这群人最终的命运。
邓婵玉走到已经疼得跪地不起,带着手铐的猫爷面前,看着他满是汗珠、煞白的脸,亮出一张贴着他照片的逮捕令,大声宣判他的命运:“朝歌集团经营管理部经理申公豹,等着国法严惩吧!带走!”身边警员不顾申公豹的疼痛,把他提走了。
“击毙了五个毒贩,抓获犯罪嫌疑人12名,人赃并获,算是不负使命,可惜我们有三位兄弟受伤,回去得给他们好好养伤。”杨戬看着陆续被带走的毒贩,总算心头的大石头落地了,叹了一口气对伯邑考和崇应彪说。他们俩人听了相视一笑。
正当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时,突然蹲在西门边的阿青暴起,反身用手臂勒住了准备给他上手铐的警员,左手举着私藏的小枪抵着警员的太阳穴,叫嚣着“给老子让路!”,拖着人就往门外的小车移动。面对这一突发状况,伯邑考他们瞬间举枪对他步步紧逼,并准备随时对他反杀。阿青凶神恶煞地拖着警员退到那辆老旧的桑塔纳前,背靠车身,眼神警惕地环顾四周的警察,并没有丝毫松懈,警员人质被勒得一脸涨红,呼吸困难。
崇应彪举着枪警告到:“阿青,你逃不掉的,放下武器!就地投降!!”
“山子,老子瞎了眼了留了你这个卧底才会这样,你等着,老子一定会宰了你!”阿青说这话时目露凶光,口气狠戾,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
大家陷入了短暂的静谧的对峙,警方在寻找合适的时机一击即中,解救人质,阿青在寻找合适的时机逃出生天。早上6点12分,一轮红日从东方的云层里探出了头,染红了天际,霞光照亮了天地,也照亮了这座废旧厂区的一草一木,一切无所遁形。
突然阿青察觉到右侧的警员的异动,立刻低头抛弃已经快窒息的警员,迅速掰开车门,躬身窜了进去,霎时枪声四起,小车的玻璃窗被打碎,在这分秒之间他启动车辆,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崇应彪不甘心他就这样逃了,冲上去挡在前路继续开枪。阿青猫着身子,一手掌握着方向盘,一手开枪对着前方的崇应彪发出了他人生最后几颗子弹。
“砰!砰!砰!砰!”
火拼中的崇应彪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只听见伯邑考大喊了一声“阿彪!”就立刻把他扑到在地。伯邑考的脸贴着他的脸,左手的戒指压着他右手的戒指,崇应彪却从未这样害怕过。他立刻扶着伯邑考的背支开彼此,翻身去查看他的情况,伯邑考还是那样温柔地笑着,长长的睫毛下半掩着如湖泊清澈透亮的眼睛,倒映着碧蓝的天空,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轻声说:“我没事。”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身上满是鲜血?从你的伤口涌出来的鲜血?
崇应彪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就像伯邑考腹部的血一样。他一边拼命喊着伯邑考的名字,一边想用手去止血。
这血怎么停不了啊,怎么这么红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血,他妈的,你骗我的吧,伯邑考。
伯邑考望着从未如此惊慌失措、泪涕横流的崇应彪,他轻轻喊了一声“阿彪。”想抬手去摸一摸他的脸,可还没抬起手,眼前就一片黑暗了。
这一定是梦吧?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