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句话，让崔然对她所有的评判都崩塌殆尽。

崔然反应了下这句话。

女朋友。

然后，她侧头看着崔年。

崔年表情也有一瞬间的呆滞，很快笑了笑，保持着得当的社交距离：“不介意。”

刚巧这时候有电话进来，乔昭抱歉颔首，捏着手机走到一旁接电话。

她神情似乎没有多大改变，唇角含着一抹极淡的笑意。不知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乔昭眉梢微微扬了扬，仿若冰雪消融。

崔然：“哥。”

崔年：“怎么了？”

崔然：“乔昭她好像真的有女朋友。”

崔年嗯了声：“那又不关我们的事。”

“怎么不关我们的事，”崔然压低了嗓子：“这次爷爷让你过来，不就是让你和乔昭见面的吗？”

“爷爷还说让你表现得温柔点，绅士点，你也知道的，和乔家联姻是咱们占了便宜。”

“我又有什么办法，”崔年叹口气：“你做得再好再完美，人家不喜欢你，也没用。”

崔年不是混血儿，两人同父异母，崔家的儿女连枝众多，他们算是靠近中心的那两个。

崔然低低道：“说不准她是骗人的呢，回头我查查她说的那个女朋友。”

崔年：“万一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你去查她女朋友，”崔年缓缓：“你如果是乔昭，你会怎么想？”

崔然哑然：“总比糊里糊涂被拒绝得好。”

安静了半晌。

崔然：“行不行啊？”

崔年叹口气：“不要被人发现。”

崔然一喜：“放心好啦！”

-

这场宴会并不仅有短短一晚，难得圈内名流都聚在一堂，隔天便顺便在酒店举办拍卖会。

所以这会儿很多人，都需要在酒店住上一晚。

乔云高不走，乔昭也不能轻易离开。

她在电话里报备完行程，想了想：“大概明天晚上会回去。”

电话那边，姜满净打了个哈欠：“可是我明天就回去了，跟我姑姑一块过年，见不到你了。”

乔昭：“……”

“乔昭，你在哪里过年？”姜满净问。

乔昭顿了顿，以往过年都是在家，今年乔景明离婚，不知道乔景明过年还在不在家。

她又不想去乔家老宅子那里。

那里的氛围她不喜欢。

“我应该在家里过年，妈妈也邀请了我去她家里，”乔昭说：“你不用担心我。”

姜满净语调绵软：“可是我想和你一起过年。”

乔昭眉眼舒展：“你不要撒娇。”

“不，我就要！”姜满净躺在她的卧室里，搂着乔昭的枕头哼哼唧唧哼哼唧唧：“人家想和女朋友一起过年嘛。”

她故意用那么撒娇的调子，轻而易举让人耳骨一酥，热意漫上耳尖。

乔昭捏了捏耳朵。

姜满净：“你猜我现在睡在哪个房间？”

忽然，后边传来一声。

“跟谁打电话呢，这么久？”

是乔云高。

乔昭回头看，电话那边声音也戛然而止。

几乎没怎么犹豫，乔昭说：“姜满净，我女朋友。”

电话那边的姜满净顿了顿，随即捂住脸。

她虽然没有见过乔爷爷，可是乔云高威名在外，财经杂志上时常放着他的肖像照，以及社交平台很多他的采访视频，声音瞬间就能听出来。

这位乔老爷子不苟言笑，眉眼时常都是冷漠无情的，看着让人无端害怕。

而乔昭在他面前，丝毫不隐瞒自己早恋的事情。

姜满净呼吸放轻，就听到那边乔云高也顿了顿，不紧不慢地说：“来过来认认人，别沉溺于电话误了正事。”

乔昭道了句好，看着乔云高走远的声音，快速地跟姜满净说了下，便挂断了电话。

乔云高带着她来到一群老头面前，那群老头有些两鬓斑白，有些精神奕奕，还有个坐在轮椅上，掩着帕子咳嗽。

他们的气质和风度，一看就是浸淫商场多年，眼尾余光都带着心机与算计。

此刻，乔昭被乔云高带着来见他们，侧面认定了她就是乔家的继承人。

乔家跟崔家不同，乔云高只有乔景明一个儿子，而乔景明虽然私生活混乱，却没有乱七八糟的私生子，只有乔昭一个孩子。

乔云高拄着拐杖，笑着说：“我就这一个孙女，都不知道要怎么疼。她还没成年，多少有点任性，将来步入仕途，还请各位多多担待。”

其余人纷纷说着场面话，感叹着乔云高老当益壮，哪轮得到他们担待。

乔云高笑着摆摆手：“哪里还壮呢，经常一觉醒来都不知道几点了。”

众人便开始说着养生的话题。

隔天的拍卖会，定在酒店的大厅里。

乔昭坐在乔云高旁边，算起来她是小辈，不应该坐在第一排，这种特殊待遇落在别人眼里是极度宠爱，只有乔昭知道，那是种隐隐的控制。

她不甚在意拍卖会上有什么，看着那些昂贵的古董字画纷纷被拍卖，越来越心不在焉。

直到拍卖会的末尾，拍卖机构的工作人员说着这一件拍卖品，是一栋北城富人区里的别墅。

通过大屏幕上的照片，这栋别墅美轮美奂，装潢高级精美，然而大多数人对此不感兴趣。

乔昭视线定住。

她如果没记错，这应该是姜家的别墅。

也就是，姜满净之前住过的地方。

乔昭侧头：“爷爷，我想要这个。”

乔云高转头，眼神古井无波：“这栋别墅前主人破产了，得罪了一些人，没人愿意拍。”

“可是我想要，”乔昭软化语气，晃了晃他的胳膊：“可以吗？”

乔云高不为所动：“这就是姜家的房子，怎么，是准备送给你养在家里的小女朋友吗？”

乔昭听出来他话里的轻慢和嘲讽，动了动唇：“嗯。”

她向来循规蹈矩，极听乔云高的话，从她出生那天开始，乔云高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她从来没有违背过。

乔云高淡淡：“你当爷爷是做慈善的？”

乔昭舔了舔唇角：“爷爷……”

她姿态放得极低，隐隐透着一点点撒娇，乔云高哪见过她这样，挑眉。

他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正逢青春期叛逆，乔昭也不例外，只是她叛逆的方式和别人不太一样，别人是怎么胡乱怎么来，而乔昭反而越乖顺了。

再一想，是为了别人。

乔云高：“……”

工作人员见无人应答，正要撤下去。

下一秒，他看见乔昭举了牌。

再下一秒，其他人也举了牌。

本来无人问津，在这一刻变得抢手起来。

台下纷纷有人应和举牌，只不过每举一次，都被乔昭以更高的价格盖过。

最后，这栋别墅以将近五千万价格被拍下。

无人再跟价，一方面这栋别墅不值这么多钱，另一方面他们都看出来了乔云高对孙女的纵容，无论再跟拍多少，乔昭也不会让。

“开心了吧？”乔云高说。

乔昭点点头：“谢谢爷爷。”

看着她眼里藏不住的笑意，乔云高暗叹，果然还是小孩子，年纪太小藏不住事。

乔云高难得唇角也带笑：“就准你任性这一回。”

-

拍卖会结束，乔景明赶着最早的飞机去了国外，除夕当天也没回来。

房子里空无一人，乔昭收到了乔妈给她发的短信，祝她新年快乐，转了个大大的红包。

乔昭也回了她一句新年快乐。

没多久，她看到了乔妈发的朋友圈，是一段不到十秒的小视频，视频里乔妈正在包饺子，展示给镜头看，录像的男人笑着说：“包的这么好看，我待会儿得多吃几个。”

乔昭点了个赞。

此刻乔家除了她空无一人，李姨早就回家里过年，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光景。

以前哪怕两人还没离婚，不过也是互看生厌的状态，更遑论一起过年，往往都是分道扬镳，各寻各的热闹，只留下乔昭一个人在这里。

那些时候，乔昭感觉自己还没这么矫情。

她看着空荡荡的各处，心里也有点空落落的。

她回房间睡了一觉，醒来也接近傍晚，此刻天空上已经放着烟花，满天星星也跟着闪烁。

姜满净也在这个时候给她发消息，乔昭坐在阳台上，边看着烟火边回复。

但是只是稍稍止渴而已。

乔昭将窗户拉开，随着冷风一起灌入她耳朵里的，是楼下小孩的欢呼，是烟火噼里啪啦的绽放。

她怔怔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儿孤单。

微信上有很多消息，一班同学的、书法社的社员以及学生会的成员，都给她发了新年快乐的消息，置顶的那个人刚刚还在分享她包的饺子。

奇形怪状。

然而乔昭很想吃。

等乔昭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打车来到了姜家老小区的楼下，她还坐在出租车里，师傅催促她：“目的地是这里吧？我们已经到了。”

连着催了两三遍，乔昭回神，付了车费。

她站在楼下，被除夕傍晚的冷风吹得指尖发寒，发昏得脑袋也逐渐清醒过来。

她毕竟说过自己会在家里过年，身边也会有人陪着。

说出去得话，就不能再收回来。

于是乔昭只想在楼下站一会儿，再无声离开。

意料之外的是，她没站多久，就撞见了从超市回来的姜紫。

姜紫愣了下：“在等姜满净？”

“…..不是，”乔昭说：“我刚好路过。”

她们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小区，谁会刚好路过？

姜紫没有当面戳穿：“那我先上去了，这么冷的天儿，你也早点回去。”

乔昭嗯了声：“老师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姜紫说着进了小区，给姜满净发了条语音，让她下来领人。

乔昭继续站了两分钟，刚准备转身离开，忽然后边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近在咫尺的喘息，和淡淡的香味儿。

然后，她被人从后边抱住，温暖袭来，耳边听见女孩子嘟嘟哝哝：“又穿这么薄就出来，我说的话都当耳旁风？”

乔昭刚刚出来得有点儿急，穿着贴身家居服，匆忙套了件大衣出来。

姜满净松开手，绕到她跟前，白皙的小脸皱着，神情很不满。

乔昭原本以为她要质问自己，明明说得在家过年，怎么又跑到这里来，明明是备受宠爱，怎么在除夕夜连个陪伴的亲人都没有。

她那一瞬间想好了解释的措辞。

刚张了张口。

姜满净把手里的帽子戴在她头上，是顶粉色的毛绒绒帽子，垂耳兔形状，耳边两侧垂下来两条细细长长的系带，尾端印着兔爪的图案。

很可爱的画风，搭上乔昭怔愣的神情，更显得反差感。

“要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姜满净两手捏着系带，不满地看着她：“不然你会失去女朋友的。”

注意到她还在走神，姜满净重复了遍：“有没有听到？”

乔昭点点头，兔耳朵也随着晃动的动作点了点，极为乖顺：“不让女朋友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