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平平淡淡,安桉在帮里到处走动交谈展现人际魅力,若不是因为身份原因他和帮里的人都已经称兄道弟了,宁释槐去找他时常不见人影,他们谈话自己又插不上嘴,只能在旁边砸吧嘴干瞪眼。
施明玉已经好几日不见人影,一日三餐全是芳晴抬进卧房,宁释槐还是不知道如何面对母亲,连带着芳晴都避着,倒是芳晴每次见他都想说什么,结果只能面对他匆忙的背影。
府里少了个叽叽喳喳的杜雪萱,冷清的紧,不过宁释槐因为对杜雪萱心里有点内疚,几次托人想找杜雪萱传话但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而作罢,这几日那个卡洛和钟泰怎么看怎么别扭,听说钟泰病了好久,卡洛去探望,被钟泰各种武器摔了出来。
好在宁五德因为卡洛的原因连着几天从早到晚都一直在外面当商业媒婆,宁释槐脾气都收敛了不少。
再一次七拐八拐溜进安桉的卧房门口,想着反正他又不在,直接从窗户翻了进来,一只脚刚落地,眼角的余光便看见了什么,他有点呆滞的转过头看着眼前的二人。
安桉一只手拿着茶杯,另一只手托着腮,半倚着身靠在桌子上,两条长腿慵懒的交叠着,正一脸好笑的看着宁释槐,他旁边隔了两个座位坐着的人微微躬着背,正双手握着茶杯,起茧的手指不安的小幅度摩挲着杯身,面带疑惑又有几分怨恨的盯着宁释槐。
“......”宁释槐眨了几下眼,不自然的搓着脖子,在两道注视下用双手把另一条还挂在外面的腿抬进来,然后又搓了几下鼻子,关上窗户,东望西望的走到桌子旁,在安桉旁边坐下,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也倒了杯,然后拿着杯子仰着头慢吞吞的抿着,企图用这小小的茶杯挡住那微红的大脸,眼神很快又自然的飘过文兹那毁容的半边脸。
安桉憋着笑看完宁释槐这一系列表演,微微张了张嘴,想到文兹还在旁边又收了收表情。
“你有客人,我就先走了。”
文兹拿上黑色围巾,特意往上盖了盖右脸,眼神在安桉和宁释槐之间转了转,安桉只是轻轻放下了茶杯,转头对着他保持那一贯的微笑,但这微笑着实让文兹有一股麻意直窜心头,他收回视线,垂下眼眸,对着安桉微微低了低头,转身快步离开了这里。
等文兹关上门走远了,安桉才伸手将宁释槐挡在面前的小杯子给抢了过来:“还在那和杯子亲热什么呢,这茶壶里根本没水了。”
宁释槐脸更红了几分:“那,那你们两个拿杯子喝什么呢。”
“他过来的突然,茶壶里刚好只剩下两杯了。”安桉起身去一旁的小炉子,用帕子提起新烧开了的水。
宁释槐跟着安桉的步伐:“那个,那什么,他戴那围巾,挺眼熟啊,第一次上街那条?”
安桉从柜子里拿出一小瓶槐花蜜,用小棍子沾了一点点抹在杯子的内侧:“嗯,我送他的。”
“你和他?关系怎么那么好?他怎么说也算你的情敌吧。”
安桉将刚拿手里的罐子朝宁释槐扔过去:“宁释槐,你又扯牛疯了是吧。”
宁释槐稳稳的接住小罐子,打开一看是枸杞,微微弯了弯嘴角:“我认真问,你和他怎么会关系那么近了?他干什么要突然来找你啊?你又为什么送他围巾啊?”
“你问题也忒多。”安桉净了手擦干后朝宁释槐拿的罐子里捻出几颗枸杞子,轻轻扔进杯子里。
宁释槐将罐子放在一旁:“那你一个一个回答,你和他怎么关系变这么近?”
安桉朝杯子里注入热水:“没有变近,我需要利用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安桉将杯子又移到刚才的座位上,坐下来等着宁释槐的审讯。
宁释槐也跟过去坐下:“利用他?你为什么要利用他?”
“因为他很长情,对宁五德。”
“啊?”宁释槐五官都快拧到了一起。
安桉将文兹和宁五德过去的事告诉了宁释槐,宁释槐的表情和安桉当时听到的内心一模一样。
“早知道不问了......不是,刚刚你说的那个人真的是宁五德吗?我只知道文兹是我撞破的第一个,他居然一直是宁五德的第一个?这,这么多年?”
“是啊,他毁容后宁五德也还是答应了他留在府上,其实宁五德发福前应该也是长得挺人样的,文兹虽然毁容半边脸,但也风韵犹存,这么一想,还是一段令人唏嘘的故事。”
“得了吧,什么故事,我看是事故,也许宁五德是有点人的感情在身上的,但这不能改变他现在就是个老畜生的事实。”
宁释槐翻了个白眼喝了一口安桉泡好的蜂蜜枸杞水,安桉看了一眼宁释槐:“接着,还要问什么。”
宁释槐舔了舔唇上的水渍:“你是想利用他对付宁五德啊?你都说他长情了,怎么会帮你对着宁五德干?”
安桉垂下视线,叹了口气又对上宁释槐的眼睛:“如果我说,是对付宁五德,和施小姐呢。”
宁释槐愣怔了片刻,看安桉神色不像是开玩笑,有些复杂的笑了笑:“你干嘛冒这个险,坏人有天收,公道会惩罚做错事的人,你......”
“要不说你天真呢...”安桉笑着摇了摇头:“算了,牵扯过多,告诉你你也听不懂,不过这样也挺好。”
“你知道我会问到底的。”宁释槐直视着安桉的眼睛。
“你敢问,我就敢答,但你敢听吗。”
“......”
“事关你母亲,会打破她在你心里的形象。”
“已经被她打破了...不过你说得对...我现在确实还不敢听,你也不忍心说吧。”
安桉笑着移开视线:“不忍心什么...说得我好心疼你似的,真把你自己当我的好大儿了?”
宁释槐撇了下嘴:“你也开始扯牛疯了是吧。”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笑,略微尴尬的气氛让安桉沉默了一下开口:“以前后院的人,是文兹甘愿被人借手用过病气的衣服除掉的,白金死那天,他看见有两个人抬着他的尸体离开,他今日找我是来求得一个安心,我承诺会尽力帮他得到他想要的,所以我把围巾给他了。”
宁释槐接着安桉的话问:“把围巾给他,和他想要的有什么联系?”
“他自始至终只想做宁五德的唯一,所以我告诉他,首先要改变他在宁五德的面前的形象,过去他总是把伤口暴露出来企图求得怜悯愧疚,但这伤不是宁五德所为,他最多怜悯不会愧疚,日子久了,怜悯都没了,若是把伤口遮住,反而会激起宁五德的注意。”
“等会儿,你说,文兹的伤不是宁五德干的?”
“不是他。”安桉对上宁释槐的视线,宁释槐看着安桉的眼睛,他似乎什么都说了,但又什么都没说。
最后宁释槐率先低下视线,闷闷的说:“知道了...算了,换个问题。”
“好啊,你问吧。”
“你这几日挺忙啊,孔雀开花一样到处晃悠。”宁释槐翻了个小白眼,语气酸溜溜的。
“我那叫收集情报,找人,”安桉看了宁释槐一眼:“宁大少爷这几日更忙吧,给杜鹃传话这事倒做不做的,几次三番,纠结得很呐,干脆亲自登门拜访好了。”
“我是想给她说卡洛的事,但我不知道怎么说。”
“她和你又没有一样的心思,根本不会在意卡洛是否喜男子,再说,我看杜鹃比你开明。”
“你!”宁释槐气急败坏的拿起杯子喝水:“我就是个粗人,怎么会和她那样的留洋才女比。”
安桉只是弯着嘴角笑了笑,没有回话。
“诶,你刚刚说找人,找谁啊?”
“处理白金尸体的那两个人,还有小木说的抬木桶的人。”
“找到了吗?”
“没有,但有了些思路。”
“我看你这几天交谈,是找1914年时新进帮里的人,你不觉得找从小在这长大的我问,会更方便清楚些吗。”
“你?”安桉看向宁释槐,沉默了半晌,又移开视线,“算了吧,从小在这长大都没注意到异常,找你浪费什么时间。”
宁释槐无语的闭了嘴,他还真反驳不了什么,只能闷闷的当喝酒一样喝安桉给他泡的水。
“你来我这,初衷不是问那几个问题吧,是想问什么。”
宁释槐轻轻放下杯子,看着安桉认真道:“本来是想问的,但我觉得你不会告诉我,听你的好了,我自己猜,但我要确认一件事,你不会伤害我,对吧。”
“对。”
“那你会伤害我母亲吗?”
“......”安桉低垂下眼眸,半晌才回答道:“会有人一直保护你母亲,我只能保证那个人一定不会伤害她。”
宁释槐抿了抿唇,点点头:“好,这样就够了,我先回去了,对了,那个香味如果你想到了什么,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去找。”
“好。”
安桉目送着宁释槐狗狗祟祟的猫着身子离开这里,心下泛着一丝丝苦楚,他是真的不想对着宁释槐隐瞒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切事情,可是现在的处境,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他是真的不能说,而且也不该说,何况他还不知道怎么说,也是真的不想把宁释槐拉进来,这些一切,他本就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