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玻璃幕墙染成蜜糖色时，于卿卿第17次把工牌塞进包底又掏出来。巴西龟在抽屉里挠出沙沙的响动，像只迷你闹钟催促她下班。江柠若办公室的百叶窗漏出暖黄光晕，在磨砂玻璃上投下晃动的剪影——那人正在挽头发，珍珠耳钉的轮廓在光影间忽隐忽现。

"还不走？"小林抱着仙人掌盆栽路过，"你下班不是最积极了吗？"

"浇花呢，这就走。"于卿卿晃着空空如也的喷壶，巴西龟在键盘托架上慢悠悠划水。她故意把机械键盘敲得震天响，直到感应灯都开始忽闪。

于卿卿合上电脑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高跟鞋叩击地砖的脆响——与心跳频率完美重合。

电梯门即将闭合的刹那，珍珠耳钉的冷光刺破轿厢阴影。江柠若的羊皮短靴卡住门缝，檀木手串撞在于卿卿的帆布包上："躲我？"

"怕耽误江总监约会。"于卿卿盯着对方锁骨处新换的山茶花项链，花瓣恰好遮住结痂的齿痕。电梯镜面倒映着两人交错的衣摆，真丝衬衫与卫衣帽绳在空调风中纠缠。于卿卿盯着不断下跳的楼层数字，鼻腔里钻进若有若无的雪松香。

"于卿卿。"江柠若突然开口，惊得于卿卿撞上扶手，"上周并购案..."

"江总监要是想夸人可以直接点。"于卿卿梗着脖子戳电梯按键，把B1层按得啪啪响，"阴阳怪气算怎么回事？"

檀木手串擦过她手背，江柠若的体温透过手串传递过来："我是说，该请功臣吃顿饭。"电梯"叮"地停在地下车库，感应灯照亮她眼底细碎的光，"青大后街那家馄饨店还开着。"

于卿卿的后腰抵上冰凉车漆时才惊觉被套路了。江柠若的小米SU7不知何时换了星空顶，仪表盘投射出的星图竟是她生日那天的夜空。车载香薰飘出糖炒栗子的焦香，混着真皮座椅的气息，织成张密不透风的网。

"安全带。"江柠若倾身过来，山茶花纹身随着动作完全显现。于卿卿屏住呼吸数她睫毛，忽然发现右眼尾多出条极细的伤痕。

晚高峰的车流将霓虹灯碾成光带。当熟悉的校门跃入视野时，于卿卿忽然攥紧安全带："停...停这儿就行！"

于卿卿跟着江柠若穿过湿漉漉的烟火气，糖葫芦的琉璃脆响与烤冷面的滋滋声在耳畔交织。

"到了。"江柠若轻车熟路拐进巷尾。油毡布支起的老旧雨棚下，锈迹斑斑的"刘记馄饨"招牌在暮色中摇晃，塑料凳腿还缠着她当年系的红丝带。

老板娘掀开蒸笼的瞬间，白雾模糊了江柠若的侧脸："当年你说要攒钱买下这里。"她搅动着漂浮的虾皮，"后来我出国前夜..."

"两位的鲜肉馄饨！"老板娘重重放下瓷碗。

惊雷碾过云层时，江柠若忽然握住于卿卿拨弄调羹的手。檀木手串压在于卿卿腕间："林叙送来的东西，我全部退回去了。"

"哦...你退就退呗，我又..."于卿卿被江柠若扣住的手动了动，装作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但是，悄悄勾起的唇角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江柠若指尖悄悄从于卿卿手心勾过，往她的馄饨碗里倒了些醋，于卿卿抽出手耳尖在雨幕里微微泛红。

老板娘往沸腾的铁锅里撒下一把细葱，斜对角突然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江柠若抬眼时正撞见栗色卷发的女孩舀起一颗透粉的馄饨。

"烫。"卷发姑娘鼓起腮帮吹了三次，垂落的额发扫过同伴的鼻尖，"尝尝这个虾仁的。"黑发少女微微偏头，街角霓虹在她冷白的侧脸投下暖色光晕。

江柠若握紧一次性竹筷。塑料帘外呼啸的北风忽然静了，她看见卷发女孩儿用拇指抹去对方手背溅到的汤汁，腕间红绳缠着细细的银链，在蒸汽里晃成一道灼目的弧光。

蒸腾的热气里，两个影子在斑驳的瓷砖墙上融成一片，江柠若低头搅着自己那碗馄饨，目光转向一旁的于卿卿，此刻的于卿卿也被两人的身影吸引，察觉到江柠若灼热的目光，悄悄低下了头，耳尖比之前更红了。

塑料帘外雨滴砸下的声音越发的清晰，江柠若望着巷口翻卷的乌云"我去买栗子。"

于卿卿还没反应过来，那道身影已经冲进雨幕。江柠若的高跟鞋踩过水洼，铂金包倒扣在头顶，真丝衬衫很快透出山茶花纹身的轮廓。

江柠若护着牛皮纸袋离开摊位时，于卿卿已经举着伞冲到跟前。便利店买的透明雨伞根本遮不住两人，她们在积水中跳着滑稽的探戈，江柠若的高跟鞋卡进排水口，于卿卿蹲下身时，后颈突然贴上她冰凉的掌心。

"背我。"江柠若的呼吸带着雨水的腥气，"鞋跟断了。"

于卿卿背起她的瞬间，糖炒栗子的香气从领口钻进来。江柠若的下巴抵在她肩窝，湿发垂落缠绕着两人脖颈。她们在雨中跋涉的身影倒映在商铺玻璃上，像极了那年于卿卿背着崴脚的江柠若去医务室的场景。

"趁热。"怀里纸袋蒸腾着白雾，江柠若剥栗子的动作像在拆解艺术品，泛红的指尖捏着金黄油亮的果仁："尝尝？"

暴雨把世界隔绝在塑料棚外。于卿卿咬破栗子时，江柠若正用纸巾擦拭珍珠耳钉。忽明忽暗的灯泡下，她脖颈处淡粉疤痕像条苏醒的蛇。

甜香的栗子气息在舌尖漫开，却在看见"陈记"招牌时顿了顿，被栗子呛住。江柠若的手掌贴在她后背，温度穿透湿透的布料："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这家栗子竟然还在？”这是从她进入大学时就喜欢吃的栗子，没想到到现在竟然还在。

“因为想吃的人太多。”眼前忽然闪过，大二时于卿卿迟到时怀里抱着两包栗子，在她准备给她考勤表记迟到时带着板栗香的指尖将香甜的栗子喂到她嘴里，眼前是少女难得一次的讨好的笑脸:“学姐，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嘛。”

怀里被塞进了一袋板栗，拆开封口里面所有的板栗竟然都是剥好的。

霓虹灯在积水中碎成星屑。于卿卿抓着半袋栗子钻进车里时，江柠若在雨幕中给她撑伞正的身影渐渐模糊，珍珠耳钉在夜色中亮如碎玉。

指纹锁落下的时候，于卿卿看着准备推门回去的江柠若低声问了一句:“明天早晨想吃什么？”

推门的手一顿，江柠若语气温柔:“你做的都可以。”